“您越说越不像话了,阿夫里康·谢苗内奇!”她脸带勉强的笑容说道。
房间里鸦雀无声。
“卓洛托诺沙在哪儿?”巴西斯托夫身边的一个孩子突然问道。
“在波尔塔瓦省,我的好孩子。”比加索夫接过话头。“就在霍赫兰(他为换了话题而高兴)。刚才我们谈论文学,”他接着说,“假如我有多余的钱,马上可以成为小俄罗斯的诗人。”
“你说什么?当诗人!”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说。“难道您懂小俄罗斯语吗?”
“一窍不通,不过,也不需要懂。”
“怎么不需要?”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只要拿一张纸,标上《沉思》这个题目,接下来就写:‘啊,我的命运,命运!’或者以《哥萨克纳里瓦伊科①坐在山岗上》为题:‘在那山脚下,在那树荫中,格拉耶,格拉耶,沃罗巴耶,你快快走啊!’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于是你就拿去发表吧。小俄罗斯人读了肯定会感动得双手掩面,痛哭流涕——他们的心灵就是这样多愁善感!”
① 纳里瓦伊科,乌克兰农民起义领袖,于1597年被波兰人杀害。
“得了吧!”巴西斯托夫扬声说。“您说些什么呀?这话可一点没有道理,我在小俄罗斯呆过,我喜欢那地方,也懂那儿的语言……格拉耶,格拉耶,沃罗巴耶——这些没有任何意义。”
“也许是的,不过乌克兰人还是会感动得流泪的。您说懂他们的语言……难道有什么乌克兰语吗?有一次我随便说了句:‘语法是正确朗读和书写的艺术’让乌克兰人翻译。你知道他是怎么翻译的?‘语法是精确地吐和泻的医书’……您说这是语言吗?我宁愿把自己的朋友捣成齑粉,也决不会同意这个观点……”
巴西斯托夫想反驳他。
“您别跟他争论。”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说。“您是知道的,除了奇谈怪论,他不会说别的话。”
比加索夫苦笑了一下。仆人进来禀报说,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姐弟俩到了。
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起身迎接客人。
“您好,亚历山德拉①!”她走上前去说道。“您来真是太好了……您好,谢尔盖·巴甫雷奇!”
① 原文为法语。
沃伦采夫跟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握手,又走到娜塔里娅·阿历克赛耶芙娜面前。
“怎么,您新近结识的那位男爵今天要来么?”比加索夫问。
“是的,他要来。”
“听说他是位大哲学家,满肚子的黑格尔。”
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没有回答,她让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坐到卧榻上,自己则坐在她身边。
“哲学么,”比加索夫接着说,“站得最高,看得最远,不过,我最不喜欢居高临下,高高在上又能看到什么呢?假如你要买一匹马,总不至于爬到了望塔上去观察它吧!”
“那位男爵是想把一篇论文送给您过目吗?”亚历山德拉·巴甫洛芙娜问。
“是的,是一篇论文。”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故意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一篇阐述工商业关系的论文……不过您尽管放心,我们不会在这儿宣读的……我请您来不是为了这件事。这位先生博学多才,人又和气①,他的俄语也说得漂亮极了。真可谓口若悬河,滔滔不绝。②”
① 原文为法语。
② 原文为法语。
“他俄语说得那么好,”比加索夫挖苦说,“连法国人都夸他呢!”
“您嘲笑吧,阿夫里康·谢苗内奇,随您嘲笑吧……这跟您怒发冲冠的模样倒是一致的……他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来?我说先生们女士们①,”达丽娅·米哈依洛芙娜说着看了看大家,“我们到花园里去吧……离开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天气又这么好……”
① 原文为法语。
罗亭 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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