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夜里就开始咳个不停,根本没法睡觉,难受死了。”
“老爷大概睡着了,”耶尔莫莱说道,“你可别看医生,阿琳娜,要不然会更难受的。”
“我没去呀。”
“来我家散散心就好啦。”
阿琳娜低下头去,并不作答。
“要是你来,我就把家里那个婆娘赶跑,”耶尔莫莱接着说,“真的把她赶跑。”
“你叫醒老爷吧,耶尔莫莱·彼得洛维奇,您看,土豆已烤熟了。”
“让他多睡一会儿好了,”我忠实的仆人心平气和地说道,“他太累啦,现在应该睡得正香呢。”
我在干草上翻了个身。耶尔莫莱马上走到我身边。
“土豆烤好了,起来吃点吧。”
磨坊女主人见我出了敞棚,马上从桶上站起身,想要离去。我便主动和她说话。
“你们租这座磨坊很久了吧?”
“去年圣灵降临节时租的,已经二年啦。”
“你丈夫是哪里人?”
阿琳娜没听明白我的问话。
“老爷问你丈夫是哪里人?”耶尔莫莱大声重复了一遍。
“别廖夫人,别廖夫城里的。”
“那你也是别廖夫人吗?”
“不,我是地主老爷家的仆人……”
“哪个地主老爷家?”
“兹维尔柯夫老爷家的。曾经是,我现在是自由人。”
“哪一个兹维尔柯夫?” “亚历山大·西雷契。”
“你给他太太当过婢女吧?”
“你怎么知道的?——是当过。”
我怀着异乎寻常的同情看着阿琳娜。
“我认识您家老爷。”我补充了一句。
“您认识他?”她低声问道,并低下了头。
说到这里,我倒是应该告诉诸位读者,我为什么如此同情阿琳娜。
当年我在彼得堡时,一个偶然的机会结识了这位兹维尔柯夫先生。此人身居要职,社会地位显赫,是一位知识渊博而又精明能干的社会名流。他的夫人胖得出奇,多愁善感到神经过敏,而且凶悍异常——是一个俗气而又乖张怪僻的女人。他有个宝贝公子,是个骄横无赖而又愚不可及的浪荡子。兹维尔柯夫先生的模样实在奇特,一张宽得几乎成了方形的大脸盘,耗子般的小眼睛总是贼溜溜的乱转,一个鼻孔朝天尖尖地向上翘着的大鼻子,额头上沟壑纵横,剪短了的花白头发像刺猬的箭刺一样朝天支棱着,两片薄嘴唇总是说个不停,再看那副装出来的笑容,简直令人毛骨悚然。而兹维尔柯夫先生的站相,实在令人难以恭维:两条大腿劈开,两只肥胖的手插在衣兜里。
猎人笔记 耶尔莫莱和磨坊主妇(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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