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玛 第13章(2)

  说到这里,她指望对方能回答——听他说一声她的行为至少是可以理解的。可是他却沉默不语,而且据她断定,他在沉思。最后,他总算用平常的口吻说话了:
  “我对弗兰克·邱吉尔的印象一向不是很好,我想我还可能低估了他。我跟他很少接触。即使我没有低估他,他以后兴许还是会变好的。跟这样一个女人在一起,他还是有希望的。我没有必要咒他倒霉——简的幸福与他的品行息息相关,看在她的分上,我当然希望他好。”
  “我不怀疑他们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爱玛说。“我相信他们是真心相爱的。”
  “他这个人太有福气啦!”奈特利先生起劲地答道。“这么年轻——才二十三岁——一个人在这样的年龄选择妻子,一般都选不好。二十三岁就选中了这么一个好妻子啊!人们尽可以想象,这个人一辈子会得多么幸福啊!他有这样一个女人爱他——纯真无私的爱,因为简·费尔法克斯有那样的性情,确保了她的纯真无私。一切都对他有利。境况相当——我是指出身和主要的习惯与举止。他们俩处处都旗鼓相当,除了一点以外——而那一点,由于她的心地无疑是纯洁的,必定会使他更加幸福,因为她唯一的不足之处将由他来弥补。男人总希望给妻子安排一个比她娘家更好的家。只要女方一片真心,但凡能做到这一点的男人,我想一定是天下最快活的人。弗兰克·邱吉尔的确是命运的宠儿,事事都很如意。他在海滨遇到一位姑娘,赢得了她的喜爱,甚至连怠慢都没使她厌倦——哪怕他和他家里人跑遍全世界要他找一个十全十美的妻子,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强的。他的舅妈阻挠他,可是已经去世了。他只要开口说一声,他的朋友都愿促成他的幸福。他对不起每~个人——而大家都乐意原谅他。他真是个有福气的人!”
  “听你说话,好像你羡慕他似的。”
  “我还真羡慕他,爱玛。他有一点值得我羡慕。”
  爱玛再也说不话来。他们似乎再说半句就要扯到哈丽特了,她当即感到应该尽可能避开这个话题。她想了一个办法,要谈点别的事情——布伦斯威克广场的孩子们。她刚要等喘口气再开始说,不料奈特利先生讲出了下面的话,让她吃了一惊:
  “你不想问我羡慕他什么。我知道,你是决计不想问的。你很明智——可是我却明智不了。爱玛,我非要把你不想问的事告诉你,虽说我可能马上就会后悔不该说。”
  “哦!那就不要说,不要说啦,”爱玛急忙嚷道。“别着急,想一想,不要勉强自己。”
  “谢谢,”奈特利先生以十分委屈的口气说道,随即便一声不吭了。
  爱玛不忍心委屈他。他想跟她心里话——也许请她出出主意。不管要她付出什么代价,她还是想听听。她也许可以帮他拿定主意,或者帮他打消顾虑。她还可以把哈丽特恰如其分地赞赏一番,或者跟他说他可以独立自主,让他不要踌躇不决,他若是三心二意的话,那比什么都叫人难以容忍。这时,他们走到了房子跟前。
  “我想你要进去了吧?”奈特利先生说。
  “不,”爱玛答道——见他说话时情绪还那么低沉,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我想再兜一圈。佩里先生还没走。”走了几步以后,她又说:“刚才我很不客气地打断了你,奈特利先生,恐怕惹你不高兴了。不过,如果你希望像朋友那样跟我开诚相见,或者就你正在考虑的问题征求我的意见——那你作为朋友,尽管吩咐好了。不管你想说什么,我都乐意听,还会把我的想法如实地告诉你。”
  “作为朋友!”奈特利先生重复了一声。“爱玛,恐怕那个字眼——不,我不希望——慢着,是呀,我为什么要踌躇不决呢?我已经表现得很露骨了,掩盖不住了。爱玛,我接受你的说法——尽管你这说法看来很不寻常,我还是愿意接受,并把自己当成你的朋友。那就请告诉我,难道我没有成功的希望吗?”
  他停住脚步,眼中显出急切询问的神色,那眼神让爱玛不知所措。
  “我最亲爱的爱玛,”他说,“因为,不管这次谈话的结果如何,你永远都是我最亲爱的,我最亲最爱的爱玛——请马上告诉我。如果要说‘不’的话,你就说吧。”爱玛真的说不出话来。“你不吭声,”奈特利先生兴奋不已地嚷道。“一声不吭!那我也不再问了。”
  一时间,爱玛激动得差一点倒下去。她此时此刻的心情,也许最怕自己从这最甜蜜的美梦中醒来。
  “我不善于辞令,爱玛,”奈特利先生随即又说话了,口气中带着明显的、真挚的、毫不含糊的柔情,听起来不容怀疑。“如果我不是这么爱你,也许还能多说一些。可是你了解我是怎样一个人。我对你说的都是真话。我责备过你,教训过你,要是换一个别的女人,谁也不会像你那样忍受下来。最亲爱的爱玛,我现在要跟你讲的实话,你就像以前那样忍受下来吧。从我的态度看,你也许不大相信我的是实话。天知道,我是个不露声色的情人。不过你了解我。是的,你知道,你了解我的情意——如果可能的话,还会报答我这情意。眼下,我只想再听听,再听一次你的声音。”
  他说话的时候,爱玛的脑子在转个不停,但尽管她的思路转得奇快,她还是能够——而且一字不漏地——抓住并领悟那全部的真情,发觉哈丽特所抱的希望毫无根据,仅仅是个误会,是个错觉,跟她自己犯的错误一样,完全是个错觉——他心里根本没有哈丽特,而只有她爱玛。她所说的有关哈丽特的话,全都被理解成她自己心灵的语言。她的激动,她的疑虑,她的勉强,她的沮丧,全都被理解成发自她内心的沮丧。她不仅来得及认识到这一切,心里伴随着一股暖融融的甜蜜感,而且还能庆幸自己没把哈丽特的秘密泄露出去,她断定这秘密不必泄露,也不该泄露。现在,她对她那可怜的朋友,只能做到这个分上了,因为她没有那种侠义心肠,可以激励她央求奈特利先生不要爱她,而去爱哈丽特,哈丽特比她合适得多——她也没有那种比较纯朴的崇高精神,下定决心干脆拒绝他了事,也不说明任何理由,仅仅因为他不能娶她们两个,她爱玛就不能嫁给他。她同情哈丽特,感到又痛心又懊悔。但是,她没有慷慨到头脑发热的地步,完全置可能性和合理性于不顾。她把她的朋友引入了歧途,她将永远为此责备自己。但是,无论在感情上,还是在理智上,她都一如既往地坚决反对他娶哈丽特这样的人作妻子,认为他们一点都不般配,只能降低他的身份。她的道路是明确的,虽然并非平平坦坦。经不住对方一再恳求,她终于说话了。说了些什么呢?当然是该说的话。女人总是这样。她向他表明没有必要失望——还要他再说.说。刚才他还真是失望过,对方叫他小心不要开口,一时间使他万念俱灰。爱玛刚开始时还不肯听他说话。这次的变化也许有些突然。她提议再兜一圈,重新扯起了被她打断的话题,这也许真有点异乎寻常!她觉得这样做有些前后矛盾,可奈特利先生却挺能包涵的,没叫她再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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