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第57章

  莫斯卡要耶金稍候。他得伺候海莲服可待因片剂,然后才能交付钱物;她仍然醒着,那肿起的半边脸的白色轮廓在黑暗中清晰可辨。
  “怎么样?”他轻轻地问,几乎是窃窃耳语,以免惊醒童车中的婴儿。
  她低声回答:“疼得厉害。”
  “这是止痛药。”他递给她一大粒红壳的可待因片剂。他看着她用手指将药推下喉咙,接着大口喝下他送到她唇边杯里的水。“我马上就回来。”他说。
  他草草捆了一大捆纸烟,送到门旁,递给耶金。然后从皮夹里抽出美国人专用支票,签上字,将这蓝色的薄纸放进耶金的口袋里。出于礼貌和同情,他问:“正是宵禁时间,你会遇到麻烦吗?我送你回去。”
  “没有必要,我有宵禁通行证。”耶金笑呵呵地回答。胳膊上挎着一大捆香烟,乐得他笑逐颜开。
  莫斯卡打发走耶金,日上门,回到卧室。海莲仍然醒着。他和衣躺在她身边。他告诉了她俱乐部里发生的事。并说,他第二天一定得去法兰克福。
  “我要搞到申请结婚证书。一月后我们离开这里,乘飞机去美国。”他窃窃耳语。还告诉了有关他母亲和阿尔夫的情况;描述她们见到她会如何高兴的情景。他把这一切说得肯定,轻松,能自然而然地必定发生。他明显地感到她的身休逐渐变暖,昏昏欲睡。她突然问道:“我能再吃一片吗?”他起来拿一片递给他,并将水送至她的唇边。她入睡前,他告诉她搞到青霉素的经过和第二天去找医生注射。他说:“我每天晚上将从法兰克福来电话;我甚至不会在那里呆三天。”她熟睡了,呼吸微弱。他坐在窗旁的椅子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借着秋夜的月光,眺望着一堆堆轮廓清晰的废墟。然后,他找开厨房的电灯,将旅途中所要的几样东西装进蓝色的旅行包,又强迫自己吃几个鸡蛋,饮一杯茶,渴望吃的东西有助于他的睡眠。他又躺在海莲身边,等待着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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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节
  可待因药力耗尽,海莲从沉睡中醒来。透过厚厚的窗帘,她听到一阵阵因饥饿而发出的短促、愤怒的尖叫声。她完全清醒过来,这声音使她快慰而焦急。她知道,要让孩子静下来很容易;不过她仍侧耳静听一会。然后才下床准备奶瓶。
  虽然这夜睡得很实,她仍感到身体虚弱。连续服用可待因已出现副作用:头痛、嘴麻。她下床的时候感到很奇怪:怎么会手指这么快地碰上了脸。她吓坏了。虽然觉不到疼痛,但经过一夜;她的脸肿得更高了。在热婴儿的牛奶时,她又服一粒可待因,用不由自主的手指胡乱地将药片塞进咽喉。现在连咽唾液都感困难。她将奶瓶送至孩子嘴中,一种绝对的寂静笼罩着房间。
  她感到很疲倦,又躺到床上,伸开四肢。她听见桑德斯夫人在其它房间到处走动,打扫她自己的两个房间和公用的起居室。她想与桑德斯夫人住在一起真是他们的运气,何况沃尔特又喜欢她。她渴望莫斯卡能带回结婚证书,他们立即离开德国。她现在终日胆战心惊,尤其为孩子担心。要是婴儿生病,他们不可能搞到任何美国的药物,孩子的事他们可不敢到黑市去冒险。
  海莲稍感有点力气,于是她就起床打扫自己的房间。然后走进起居室。桑德斯夫人正坐在铁炉子旁边喝咖啡,并替海莲倒了满满一杯放在那里。
  “你丈夫什么时候回来?”桑德斯夫人问,“今天上午他还回不来吗?”
  海莲回答:“他还得呆几天。今晚他会订电话告诉我确切的消息。为什么事你是知道的。”
  “关于青霉素的事情你告诉他了?”
  海莲摇摇头。
  “我原想这个耶金是你们的朋友,”桑德斯夫人说,“他怎么竞能干出这等事来?”
  “我认为这不能怪他,”海莲说,“医生告诉我,不能用的原因是长期保管不善,而青霉素是真的。耶金不可能知道。”
  “他准知道,”桑德斯夫人说,一口喝完咖啡。“莫斯卡先生去找他时,他将会搬出价格便宜为借口。”
  婴儿开始在隔壁房间中哭叫,海莲走过去把他抱出来。桑德斯夫人说:“来,让我抱抱。”于是海莲递给她,接着就去洗尿布。
  她拿块新亚麻布走进来,桑德斯夫人说,“喂,我替他换。”这是他们每天早晨必定要说的几句话。
  海莲又提起炉边的铁皮桶说:“我下楼拿几块煤砖。”
  “你身体太弱不能干。”桑德斯夫人说,不过由于她正哄婴儿,说话时并没有当回事。
  深秋的早晨,冷气嗖嗖。朝阳照得树林和落叶如枫叶般火红。海莲闻到什么地方落地苹果散发的一股股浓烈的气味,那座有花园的小山后面,被几场秋雨冲刷过的威悉河送来的阵阵新鲜空气。她感到一阵清新。在库福斯坦大街的另一边,她看见一位漂亮的少女伴着四个小孩在树下游玩,把深棕色的落叶踢成高高的一堆,犹如被风吹成的积雪。她感到寒气逼人,一阵冷颤,于是转身朝里面走去。
  她来到地下室,打开铁丝网门的锁,装了一桶椭园形的煤砖。她十分吃惊地发现自己虽然用了最大的力气也提不动,只提了一下,她就感到精力衰竭,周身疼痛。她感到一阵恐惧。她赶紧抓住门上的铁丝网,晕眩才稍有减轻。她从桶中拿出三块煤,包在围裙里。一只手握住围裙的另两端,兜起来;另一只手猛地锁上铁丝网门,然后开始沿着阶梯爬上来。
  她两腿沉重地刚爬过一半的阶梯就再也挪不动了。她心惊肉跳,满腹疑虑地站立片刻。一阵可怕的寒战撞击着她的躯体,一条大血管进裂,疼痛犹如铁矛戳穿她的大脑。她没有听见煤块从围裙里滑出,担碎和沿阶梯滚下的声音。
  她在惊骇中开始倒下,看见了桑德斯夫人俯在楼梯栏杆上的模糊不清的面孔和她怀抱的婴儿。离他们十分近,但看起来朦朦胧胧。她向他们扬起胳膊,尖声喊叫:同时朝着远离桑德斯夫人惊吓的面孔和白色檄袱中包着的婴儿的方向倒下去。尖叫声随着她的倒下渐渐减弱,慢慢地离开了她的躯体。她永远也听不见这种声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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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节
  埃迪。卡辛在雇员处走来走去,英奇在另一端向某人解释她知道的消息。然后转向另一个人,又从头至尾重述—遍。
  她示意埃迪来接电话。
  “暧,”埃迪对着电话说。
  电话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讲一口极好的英语,带着严肃而权威的口气:“很遗憾,我们不能通过电话谈要事。”
  埃迪清楚与打电话的人辩论毫无用处。他听出了说话人是谁:这是位倍受重用的人,是个严格遵守他自己统治的小而全的世界的规章的人。他说:“我想问一件事,请您告诉我,在你们医院住院的那位女士的病是否严重到我必须告诉其在法兰克福的丈夫立即返回看她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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