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市 第49章

  射箭对弓弦响和箭穿靶子的声音似乎震醒了清冷的晚风。海莲搁下书,抬起头来,莫斯卡欠起身,“返回之前你还想吃点东西吗?”莫斯卡问道。
  “不要,”海莲说,“我很饱,我怕牙疼。”莫斯卡发现她的腮上有一小片青肿。
  “我叫埃迪把你送到空军基地去看牙医。”他们把草地和椅子上的东西收拾一下,都放在车上;孩子还在熟睡,他们离开这儿到电车站去。电车来了,莫斯卡舒展长臂把小车擎起放在车的后部。
  孩子哭起采,海莲把他从车上报起。售票员等着要车费,莫斯卡用德话说:“我们是美国人。”售票员上下打量着莫斯卡,没说什么顶撞的话。
  几站过去,有两名女兵上了车。其中一名注视了一下海莲怀中的孩子,对另一名女兵说:“是一个逗人喜欢的德国宝宝,对吗?”
  另一个女兵弯下腰来看了看,大声反复地说:“啊,真是个可爱的宝宝。”一面抬眼去看海莲,瞧她是否懂她的话,又连连说:“美、美。”
  海莲微笑着看了看莫斯卡,他却无动于衷。其中的一个女兵从小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糖,她们一到站,就急忙把糖放在孩子身上。海莲还没来得及拒绝,她们两人便下车走了。
  莫斯卡起初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可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却恼羞成怒了,他拿起那块巧克力糖,猛的一下扔到路上。他们下了电车,在往家里去的路上,海莲说:“别那样介意,他们把我们当成德国人了。”
  然而并不那么简单,莫斯卡一直怕别人真把他们当成德国人,这样就不得不接受施舍,作为被征服者的一员,他感到一种屈辱。“赶快离开这儿,”他说,“明天我告诉埃迪让他尽快办理结婚证。”他第一次产生这种紧迫感。
  埃迪·卡辛离开农村俱乐部,依然不知所去。一幅图景展现在脑海:莫斯卡坐在草地上,一只手搭在奶油色摇车上,此情此景颇令他伤感。他上了一辆有轨电车,稍后他决定去看非洲黑猩猩。看着姑娘们一路走向城市中心,感到赏心悦目。他沿着市区远端的一条河漫步,跨过威悉河上的桥,换乘有轨电车继续前行。通过纽斯达特,到最后一站,他下了车。尔后电车开往空军基地。
  此处的一排楼房依然完好,他走进一栋楼,攀上三段楼梯,停下来敲门,他听到艾英莉达的声音,“稍等一下。”不一会儿,门开了。
  埃迪·卡辛每次见到艾芙莉达都感到愕然。那一身囊膪似的肥肉,越看越难看,那虚胖的脚踝和臀部,那硕大的头颅配上娇艳的紫罗兰花似的眼睛。发红的眼圈,看上去象兔子的眼睛。
  埃迪·卡辛进屋,坐在靠墙的沙发上,“拿点饮料来,宝贝。”他说,他在这里存放了一些酒,把酒存在这里,他是放心的。当她调制饮料时,埃迪出神地端详着她头部的活动。
  她的头是大了点,与身体不太相称:头发却象—块块缠葛带刺的铜丝。皮肤苍黄,起了鸡皮疙瘩而且油光发亮,毛孔张大。鼻子象挨了许多次重击朝天翻开。而嘴唇就象埃迪每次来这里那样,总是翘起来,看上去象两片鲜嫩的牛肉贴边。此外还长了一个又大又弯曲的嘴巴。但当她在室内走动着与埃迪说话的,声音却轻柔得宛如音乐,充满了活力。她的英语说得相当好,善于表达,象一个称职的译员。有时跟埃迪讲起话来象是在上德语课。
  埃迪呆在这儿,有一种舒适感和安全感。艾英莉达总是点上蜡烛照亮,而埃迪却好笑地暗想:十有八九要派别的用场。对面靠墙放一张床,床旁靠墙立一张办公桌,上边放着她丈夫的照片。她丈夫长得挺标致,温文尔雅地笑着,露出一排不太整齐的牙齿。
  “我没料到你今晚会来,”艾芙莉达说,并把调好的饮料递给他,然后退回坐在床上。她知道埃迪的脾气,她一作出表达感情的示意和露出情欲,他就远离开去,但等他喝够了酒,他就会吹灭蜡烛,猛然把她拖到床边,而她却会佯装不从。
  埃迪仰卧在床上,一面喝饮料,一面盯着那张照片。近来艾芙莉达经常和他说起她丈夫在斯大林格勒保卫战之前阵亡的不幸,她总是在哀悼日那天穿上那件黑色的寡妇服同她的女同胞一起为德国的死难者祈祷。死了那么多德国人——现在一提到斯大林格勒就会引起他们内心的恐惧。
  “我一直认为他是一个搞同性恋的怪人,”埃迪·卡辛说:“他怎么同你结了婚?”他觉察出艾芜莉达当时的激动和痛苦,每当同艾芙莉达一起度过他糟糕的夜晚时,他往往用这样的话来刺痛她。
  “告诉我,他和你发生过关系没有?”埃迪·卡辛问道。
  “发生过,”艾笑莉达小声答道。
  “多久一次?”她没回答。
  “一周一次?”
  “不止。”她说。
  “那么,或许就不是一个怪人,”埃迪俨然象一个法官。“可是,我要告诉你一件事——他对你不真诚。”
  “不,”她说,这时埃迪满意地注意到:她哭了。
  埃迪站起身来。“你要是这个样子,不想和我说话,我这就走。”他在装腔作势,而艾芙莉达明白他的意思,她明白她必须作出的反应。她跪下,抱住他的腿。
  “请你别离开,埃迪,请别离开。”
  “说,你丈夫是个搞同性恋的怪人,你说出真情来。”
  “不,”她说,葛地立起,气愤地哭了起来,“别再那样说,他是一个诗人。”
  埃迪又喝了一口酒,庄重地说,“你不明白,我始终知道这件事。诗人全是妖怪,懂吗?此外,从他的牙齿我就能作出判断,”他露出奸诈的一笑。
  她悲愤交集地大哭起来。
  “你走吧,”她哭着说,离开这里,你这个野兽,肮脏污秽的野兽!”当他扇了她一耳光,将她拖倒在床上时,她才领悟自己已陷入圈套,原来他故意惹她生气以激发他自己。他扑压在她身上,她没有反抗,相反,她瘫软地屈服在他的疯狂之下,和往常一样她自己也沉溺于同样的巅狂之中。然而今夜比以往更是一塌糊涂。他们双双沉醉在床上,沉醉于如胶似漆的深情中。他叫她喝了很多威士忌,用了各种各样的方式使她丑态百出;他让她在地上爬,张开嘴哀求;他让她在黑暗的屋子里疯跑,按他的口令改变速度。终于他发慈悲说了声“立定,”她才停了下来,他让她钻进被子,又投入他的怀抱。
  “你说不说,你丈夫是个怪人?”他拉好随时把她推下床的架式。
  她带着孩子似的放纵按照埃迪的话重复着:“我丈夫是个怪人。”说过之后便仰卧在床上不再说什么了。他又让她坐起来,这样他能看见她那圆锥形乳房的黑影。象足球似的,差不多跟足球一样大。埃迪感到吃惊。穿着衣服时并不象这样。他第一次寻觅到这样的珍宝,感到一种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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