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之死 第98章

  “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奇地问。
  詹娜丽两手叉腰,戏剧性地昂首挺立,一副自豪的样子。“那天下午五点钟,我做了一生中最大的决定,那就是为了不断进取,我准备和一个根本不了解的男人上床!我自以为自己很勇敢,最终定出了这个只有男人才能够制定得出的决策。”
  她暂时中止了自己的“演出”,转而友好地问我:“男人们不就是这样做的吗?他们只要能在生意上达成协议,什么代价都愿意付出,连贬低自己的身份也在所不惜,这算不算生意经?”
  “我想是吧。”我回答她。
  “你曾经干过这样的事吗?”她又问。
  “没有。”
  “你对自己的评价还挺不错的嘛,对吗?我曾和几个已婚男人有过婚外情,我注意到一件事,那就是他们全喜欢带那顶硕大的白色牛仔帽。”
  “此话怎讲?”
  “他们都想既对妻子又对女朋友表示公平爱恋,起码是希望能给别人留下这样的印象,这样一来,人们就无法责备他们了。连你也是这么干的!”
  我思索了一会儿,弄明白她此话的含义后说:“就算是这样吧,那又怎么样?”
  “那又怎么样?”詹娜丽愤愤不平地说,“你说你爱我,但你又要回到妻子的身边。已婚男人除非真打算离开自己的妻子,否则他就不应该对另一个女人说他爱她!”
  “那是浪漫主义的假话。”我承认道。
  她情绪激动了好一阵子才说:“如果我到你的家里去,对你的妻子说你爱我,你会反对吗?”
  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说:“请你再说一遍,好吗?”
  她重复道:“你会反对吗?”
  我回答她:“百分之百不赞成!”
  她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会儿,然后又放声大笑了起来,说道:“我曾和你一起堕落,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干了。”
  我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好啦,”我说,“和瓦特伯的事进展如何?”
  “我用龟油彻底地,长时间地沐浴,然后又化了妆,穿上最好的衣服,自己开车到祭坛。我被引进屋子,见到了缪斯·瓦特伯。我们坐下来一起喝饮料,他问了我的工作等情况,和我聊了大约一个小时。他非常精明,让我明白如果这个晚上过得愉快,他会为我做许多事。我心里想这狗娘养的,今晚根本没打算和我上床,他甚至连饭都不请我吃。”
  “我可从来没有对你做过这种事。”我又插嘴道。
  “他看了我好长一段时间,然后对我说:‘楼上的卧室里已备下了晚餐,你愿意上去吗?’我用南方口音回答他道:‘愿意,我有点饿了。’他陪我上楼去,他家的楼梯就像电影中的那么漂亮。打开了卧室的门,他把我让进了房间后,就在外面把门关上了。我在房里看见一张小桌,上面摆了一些精美的小吃。”
  说到这,她又摆出一个天真少女的姿态,脸上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缪斯在那里?”我忍不住问她。
  “他在外面,在走廊里。”
  “他让你单独进餐?”
  “不,贝拉·瓦特伯太太身穿极薄的晨衣在等着我。”
  “啊,我的上帝!”我惊叹道。
  詹娜丽开始表演另一幕:
  “我事先并不知道得和一个女人造爱,本来这天我思想斗争了八个小时才决定和一个男人上床的,现在我却是不得不和一个女人造爱,我没有这方面的思想准备。”
  我说我也没有这个思想准备。
  她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只是傻乎乎地坐了下来。瓦特伯太太请我吃三明治并给我倒了杯茶,然后她从衣服中抖出她的双乳,对我说:‘亲爱的,你喜欢这对乳房吗?’我机械地回答:‘你的乳房很漂亮。’”
  这时詹娜丽盯着我的眼睛,接着又垂下了头,我问她:“后来呢?你赞美了乳房后她还说了些什么?”
  詹娜丽张大眼睛,做出恐惧的表情说:“贝拉·瓦特伯对我说:‘你愿意亲我的乳房吗?我亲爱的!’”
  詹娜丽说到这里,一下子瘫在床上,躺倒在我身旁,但仍然继续说:“我冲出房间,跑下楼梯,逃离了那幢房子。为此我足足等了两年才找到工作。”
  “这座城市可真够野蛮。”我感叹道。
  “不,”詹娜丽说,“如果我事先和女朋友再谈八个小时,也许我就会肯干了,这仅仅是能否鼓足勇气的问题。”
  我不出声,只是对着她眯眯笑,她则盯着我的眼睛,对抗着。我说:“是的,不过这又有什么区别?”
  当轿车在高速公路上飞驰时,我设法去听多兰的意见。
  “老缪斯是个危险的人物,得提防着他。”他的这个意见和我的不谋而合。
  缪斯·瓦特伯是好莱坞最酷爱权势的人物中的一个,他的三重文化电影制片厂在财力上比大多数的电影制片厂都要雄厚,但生产的影片却最糟糕,然而这个全身连一个艺术细胞都没有的缪斯·瓦特伯,竟然在生产艺术的领域里创造了摇钱树!就凭这,他成为公认的奇才。
  瓦特伯是个不太整洁的胖子,身穿裁剪马虎的维加斯式的衣服,平时沉默寡言,从不流露情感。他信奉的原则是:只有你能够从他那里拿走的东西,他才肯给你。换句话来说就是:你要是没能耐强迫他和他的律师拿出来的东西,他就坚决不给你。他在影片提成方面欺骗制片人、明星、作家、导演等人倒是一视同仁。生产出了好片子后,他从不感谢导演工作的出色,演员表演的精湛,作家剧本的优秀,他的理由是他曾为劣质的东西付出过很多次大价钱,所以凭什么还得对一个称职人员的工作多付钱呢?
  瓦特伯就像人们谈论战争那样谈电影,他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是:“要想做煎鸡蛋,不打破鸡蛋不行。”如果某个生意合伙人因为自己和他有交情,或者某个演员因为敬爱他,以为他们之间的友谊有多深,到头来因不明不白地被电影制片厂克扣了工钱而去向他提出疑义时,他总是淡淡一笑,冷冷地说:“我一听到这个‘爱’字,就赶紧伸手捂住钱包。”
  他对仁义道德不屑一顾,别人指责他缺乏信誉时他反而以此为荣。他根本就不希罕获得言而有信的美名。他认为握手是表面功夫,只有白纸黑字的合同才是真格的。只要有机会去骗取合伙人的建议和剧本,克扣他们的电影利润的合理提成,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干。要是那些过度疲劳的艺术家(制片人太了解情况了,明知道反对只是徒费口舌)忍无可忍地去责备他,他就只是简单地回答:“我是个电影制片商!”腔调和波多雷对一个类似的责难做出的回答:“我是个诗人!”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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