鹈鹕案卷 三

  “我知道他是个问题,”鲁尼恩说得慢慢的。“他可真会叫人难堪。这会儿他自命是个自由派。十有五次跟罗森堡一样投票。下个月,他又会变成白人至上主义,赞成隔离办学。过一阵他又会跟印第安人去谈情说爱,要把蒙大拿州送给他们。真像是我们家里出了个长不大的孩子。”
  “他正为精神抑郁接受治疗,您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他经常跟我谈这件事。我都像成了他爸爸,是什么药?”
  “普罗扎克。”
  院长挑剔指甲的下面。“他以前常见面的增氧健身教师,现在怎么样了?她还同他来往吗?”
  “不见得,首长。我觉得他好像不大欢喜女人。”刘易斯面露喜色。他知道的岂止这一点。他的眼光射向一位他的下属,把这一条逗人南小小珍秘确认一下。
  鲁尼恩没有理会,他也不要听到这个。“他跟你们配合吗?”
  “当然不会。在许多方面,他比罗森堡还坏。他只肯让我们护送到公寓大楼,然后就要我们在停车场坐到天亮。他在七楼上面,您知道。连楼下大厅都不许我们坐。免得招惹邻居讨厌,他说。另外还有十来条进出大楼的通道,根本没法保护他。他还喜欢跟我们玩儿捉迷藏。他经常偷偷摸摸走进走出,我们连他是否在大楼里面都不知道。罗森堡那边我们至少知道他本人整晚都在家里。詹森可办不到。”
  “是啊。如果你们都跟不住他,刺客又怎么能呢?”
  刘易斯没料到有此一招。他也没有听懂这句玩笑。“局长非常关切詹森法官的安全。”
  “他受到的威胁不怎么多。”
  “名单上第六位,比您略少几次,院长阁下。”
  “哦,那么我是第五名啦。”
  “是的。恰好在曼宁法官的后面。他是很合作的。百分之百。”
  “他连自己的影子都害怕,”院长说道,但立即便改口了。“我不该这么说。对不起。”
  刘易斯没有理会。“事实上,除了罗森堡和詹森,合作的情况是够好的。斯通法官很有牢骚,但是他肯听我们的话。”
  “他对谁都发牢骚,所以我们也都不介意。你们猜想詹森偷偷摸摸上哪儿去?”
  刘易斯扫视了一眼他的部下。“毫无所知。”
  闹事的人群中有一大批连成一气,齐声高喊口号,街上所有的人便都随声附和。院长这一下子可不能若无其事了,窗子都在震动。他站了起来,宣布会议结束。
  格伦·詹森大法官的办公室在二楼上,不是临街的一面,也听不见嘈杂的人声。房间很宽敞,然而却是九套办公室中最小的一个。詹森是九个人中最年轻的,能够占有这么一个办公室也算他福星高照了。六年前,他42岁,得到任命,那时候人们都认为他对宪法和法律笃信不渝,而且有着根深蒂固的保守思想,跟那位任命他的总统不相上下。参议院为批准他的任命而争论得如同一场拳击赛。在司法委员会,詹森的表现一无可取。对于所有的敏感问题,他都是模棱两可,因此招来左右夹攻的拳脚。共和党进退维谷,民主党穷追不舍。总统使尽了压力才使双方堰旗息鼓,詹森得到任命,全靠十分勉强的一票的多数。
  可是他总算得到了任命,终身职务。他任职六年以来,堪称失尽人心。任命听证使他深感受辱,起誓要发善心,施仁政。这就惹恼了共和党议员。当他隐隐约约透露出对罪犯的权利怀有同情的时候,他们便都有被人出卖之感。他不受什么意识形态的拘束,很快便与右派分子分手,成为一个中间派,接着又成了左派。然后,听从几个手捋一小撮山羊胡的法学家的主意,他摇身一变,回到右派阵营,跟斯隆大法官联手,投了一次使他声名狼藉的反对妇女的反对票。詹森对妇女没有好感。对于学校里的祷告问题,他持中立态度,对言论自由保护怀疑,对于税收问题上的反对派怀有同情,对印第安人不闻不问,对黑人担心害怕,对色情读物态度强硬,对罪犯心慈手软,对环境保护倒还体面地保持一贯的态度。对于曾经为了詹森的任命而浴血奋战的共和党来说,最令他们伤心的莫过于他居然对同性恋者的权利表现出使人难堪的同情。
  根据他的要求,一件名叫杜蒙德的棘手案子交给他去审理了。罗纳德·杜蒙德跟他的男性情人同居了八年。他们曾经是一对幸福的情侣,两人相亲相爱,共度美满生涯。他们曾想正式结婚,但是俄亥俄州的法律禁止这样的结合。不幸他的情人罹染了爱滋病,不治身亡,惨不忍睹。罗纳德本来可以一手办理丧葬,但是情人的家人出面干预,拒斥罗纳德,不得参与殡仪和葬礼。罗纳德怒不可遏,状告其家人,要求对他所受的感情与心理的伤害给予赔偿。案子在下面法院里折腾了六年之久,现在又突然间安放在詹森的办公桌上。
  案子的焦点在于同性恋者的配偶的权利。杜蒙德已经成了同性恋活动分子的进军口号。单单提到一声杜蒙德就曾触发过街头的恶斗。
  这案子来到了詹森的手中。他的小办公室的房门关着。詹森和他的三位法律助手坐在会议桌的四周。他们为杜蒙德已讨论了两小时,毫无结果可言。他们也没有心思继续争论下去。一位助手,康奈尔大学出身的自由派,主张冠冕堂皇地宣告同性恋的伙伴拥有一切权利。詹森也作此想,但是还不准备公开承认。另外两位助手表示怀疑。他们知道,詹森也知道,如此判决,要得到五票赞成而以多数通过是不可能的。
  话题转到别的事情。
  “院长对你不高兴呐,格伦,”杜克大学出身的一个助手告诉他。关起门来,他们都直呼他的名字,“大法官”是个挺别扭的头衔。
  格伦揉一下眼睛。“又有什么新鲜事儿?”
  “他的一位助手告诉我说,院长和联邦调查局都担心你的安全。他说你不肯合作,院长很不放心。他要我把话传到。”样样事情都通过助理的关系网传递。
  “他想加派两名调查局的人担任你的警卫,他们要进入你的公寓。联邦调查局要为你上下班开车。他们还要限制你旅行。”
  “我已经听说过了。”
  “是呀,我们知道。不过院长的助手说院长要我们劝说你跟联邦调查局合作,以便他们保护你的性命。”
  “我知道。”
  “所以我们才劝你务必合作。”
  “多谢了。通过关系网告诉院长的助手,你们不但劝过我,并且还跟我闹得鸡犬不宁,不过尽管经过你们一番劝说和大闹一场,这一切都是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告诉他们格伦自己认为是个大人了。”
  “没问题,格伦。你不害怕,是吗?”
  “一点也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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