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嘱 五六

  “凡事都有可能。”
  “你是否认为他精神有点错乱?”
  “不。他怪诞、离奇、孤僻,像个恶魔。但他知道他在干什么。
  “找到那个女孩,乔希。”
  “我们正在找。”
  谈话只限于酋长和雷切尔。内特坐在门廊上可以看见他们的脸,也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天空中的云层让酋长心神不宁。他说了些什么后就听雷切尔说话,然后慢慢地把目光移向天边,似乎在期待来自天空的死神。内特明显地感觉到酋长不仅在听雷切尔说话,而且还在征求她的建议。
  他们周围的伊佩卡人快吃完早饭了,正准备开始新的一夭。
  狩猎的三五成群地聚集在男人的住宅前磨箭张弓。捕鱼的准备好了渔网和钓线、女孩子开始打扫屋舍四周,她们的母亲则去附近的花园和农田干活了。
  “他认为有一场暴风雨要来。”谈话结束后雷切尔对内特解释说,“他说你们可以走,但他不会派向导,太危险了。”
  “没有向导行吗?”内特问。
  “行。”雅维说。内特朝他瞟了一眼,目光中有许多疑问。
  “这是不明智的做法。”她说,“河水连成了一片,很容易迷失方向的。就是伊佩卡人也在雨季丢失过渔夫。”
  “暴风雨什么时候过去?”
  “那得等着看了。”
  内特重重地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来。他浑身感到酸痛乏力,到处是被蚊虫叮咬的肿块,还饿着肚子。他对这次探险早已厌倦了,而且还担心乔希为他着急。到目前为止,他的使命可以说还没有完成。他并不想家,因为家里没有什么值得他思念的。但他想再见见科伦巴,看一眼那儿舒适的咖啡馆、惬意的饭店和悠闲的街道。他很想再有一次独处的机会。他会保持清醒的神志,不怕被酒精灌醉的。
  “我很抱歉。”她说,
  “我真的需要赶回去,很多人在等我的消息。我已经超过了原定的时间。”
  她在听,但并不在意。她不会在乎华盛顿的律师事务所里有人在着急。
  “我们能谈谈吗?”
  “我得去另一个村子参加女孩的葬礼。干吗不和我一起去呢?这样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谈话了。”
  雷克在前面领路。他的右脚向内弯曲。所以走路时身体先向左倾斜,然后猛地扭向右面。看他走路让人很不是滋味。雷切尔跟在他的后面,然后是内特,他背着雷切尔带来的一只布袋。雅维远远地走在后面,生怕听见他们的谈话。
  离开由茅屋围成的椭圆形的住宅后,他们走过一片片四方形的土地:这些土地已经废弃了,上面长满了灌木。
  “伊佩卡人在丛林里开垦出的小块土地来耕种他们的食物。”她说。内特费劲地紧跟在她的后面,她细长的腿迈的步子很大。在树林里走两英里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他们播种得很辛苦,几年以后土壤就变得贫瘠了,只能弃置一旁,让大自然重新对它们进行改造。他们去丛林深处开发,如此周而复始,土壤恢复了原态,不会留下任何不良的后果。土地对印第安人是很重要的,是他们的生命。但他们的大部分土地都被文明人夺走了。”
  “这话很耳熟啊。”
  “是的。我们用杀戮和疾病在消亡他们的人口,夺走他们的土地,然后把他们圈在保留地里,就这样我们还搞不懂他们为什么不乐意。”
  她向两个赤裸着身子在小径旁耕作的年轻女子道了早安。
  “女人在干很累的活。”内特说。
  “是的。但同生孩子相比这还容易些。”
  “我情愿看她们干活。”
  空气很潮湿,但没有悬浮在村子上面的那层烟雾。当他们进入树林时,内特已经在出汗了。
  “说说你自己,内特,”她回过头来,“你生在哪儿?”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吧。”
  “恐怕还无法短说。”
  “行了,内特,你不是想谈话吗?那就谈啊。我们还要走半个小时。”
  “我出生在巴尔的摩,是两个孩子中的老大。15岁那年父母离婚了。在圣保罗上的高中,在霍普金斯上的大学,读了乔治敦的法学院,然后再也没有离开过华盛顿。”
  “童年快活吗?”
  “我想是的。生性好动。父亲在国家啤酒厂干了30年,他总是给我拿来运动会的票子。巴尔的摩是个了不起的城市。说说你的童年怎么样?”
  “行。我的童年不快活。”
  真叫人吃惊,内特暗想。这个可怜的女人从没有快活的机会。
  “你小时候就想当律师?”
  “当然不是,没有一个孩子会真的想当律师的。我只想去球队打球。”
  “你去教堂吗?”
  “当然去。每个圣诞节和复活节。”
  小径消失了。他们走在硬邦邦的野草上。内特边走边在看她脚上的靴子。当靴子快要没入水里时他问:“咬死小女孩的是什么蛇?”
  “叫bima。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
  “因为你穿着靴子。这种小蛇只咬脚踝部以下的部位。”
  “大的会找上我的。”
  “别紧张。”
  “那么雷克呢?他从不穿鞋。”
  “是的,可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我想bima的毒一定很致命。”
  “可以这么说,但有抗毒的血清。我以前一直备着的。如果昨天我也有的话,那女孩就不会死。”
  “要是你有很多钱,你就可以买许多的抗毒血清;药架上可以备足你需要的药品。你可以买一艘很好的尾挂机船来回于科伦巴和这里,你还可以建诊疗所、教堂、学校,在整个潘特纳尔传播福音。”
  她停住脚步,猛地转过身子。两人面对面地站着。
  “这钱不是我挣的,我也不认识那个挣钱的人,所以别再提起它。”她的语气十分坚决,但脸上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
  “也可以把钱送掉,全部捐赠给慈善事业。”
  “这不是在捐赠我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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