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手稿之谜 一〇一

  兰德尔继续踱着步子,他绞尽脑汁要想个究竟——像蒙蒂这样的一位优秀的教授怎么会一夜之间变成疯子呢?兰德尔不再期望能从教授那里得到什么,以前他从未和精神病人打过交道,从病人那里该得到什么或者在病人面前该如何做,他都一无所知,但是他仍然存有一线希望,希望教授能够——用某句话,某个迹象——打消他对第九号纸草纸文稿的所有疑虑。兰德尔深知他一定要把这次会面坚持下来。
  他意识到安杰拉·蒙蒂又回来了。
  她并不是一个人,陪她走进接待室的还有另外一个高大的年轻护士。安杰拉朝兰德尔走来,神情有些紧张,年轻的护士在后边拉着门。
  “他怎么样了?”兰德尔急切地问。
  “还是原来那个样子——平静、沉默、有礼。”她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他没有认出我来。”
  她强忍泪水,但泪水还是夺眶而出,兰德尔急忙搂住她的双肩,试图安慰她。她从小包里摸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拭去泪痕。最后,她抬起头,看着兰德尔,挤出一丝苦笑。“总——总是这个样子的。别介意,我不会有事的。你现在可以进去看他了,史蒂夫。别担心,他对你不会有任何伤害。镇定一些,我刚才试着跟他说了你的来意,我不知道他是否听明白了。你去试一试。跟这位护士去吧,她叫西格诺拉·布朗奇,她会给你带路的,我自己有事去做,我要给家打个电话,告诉管家柳克丽西亚——我姐姐今天要带着孩子从波里斯来看我。叫管家把家里准备一下。”
  兰德尔离开她,向西格诺拉·布朗奇做了自我介绍,然后两人一起走进了一条整洁的走廊。走到中间时,西格诺拉·布朗奇从她的海军蓝制服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
  “这是蒙蒂教授的房间,”她说,她刚要开门时,发现房门敞着,她立刻警觉起来。“门应该锁着呀,”她把头探进屋里,又朝兰德尔转过身来,刚才的紧张明显减轻了,“原来是服务员在里面收拾餐具。”几秒钟后,服务员端着装有剩菜剩饭的盘子走了出来。
  西格诺拉·布朗奇用意大利语轻轻地问了服务员一个问题,服务员低声回答,然后轻轻地走开了。西格诺拉·布朗奇瞥了兰德尔一眼,说:“我问他怎么样了。她说他和往常一样,坐在窗户旁边,呆呆地注视着。我们可以进去了。我只把你介绍一下,然后你和他单独会谈,你需要多长时间?”
  “我不知道。”兰德尔紧张地说。
  “文图里医师希望来访不要超过10至15分钟。”
  “好吧,给我15分钟。”
  西格诺拉·布朗奇把门开得更大一点,把兰德尔引进屋里。令兰德尔颇感吃惊的是这房间一点也不像医院的病房,他原以为蒙蒂教授的房间多少会跟他父亲在栎树城医院住院时所住的病房相似,可是,这间房子看起来像私人公寓里的起居室——图书馆——卧室三室合一的房间。
  房间立即给兰德尔一种阳光充沛、舒适、甚至很温馨的印象,室内的空调把气温调节得恰到好处。房间一侧摆着一张床,旁边有一张桌和一盏灯。透过一扇半开的门可以看到一个很大的浴池、地板铺着蓝色砖砌。在房间的对面,在一幅现代油画下面放着一张装饰用的桌子和一把皮椅,桌子上摆着一位老夫人的照片(这位老夫人很可能是他已故的妻子),另外还有安杰拉和另外一位女人(大概是安杰拉的姐姐)以及一些小孩的照片,这些照片都装在玻璃镜框里,构成了屋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房间正中放着一把手扶椅、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株绿色植物),还有两把结实的直背椅。只有窗户上的细铁条破坏了风景的宁静感,它们和粉刷的白墙一起让人想起这是精神病医院的医疗室。
  窗旁,一把摇椅在机械地前后摇摆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几乎隐没在椅子里,他的脸依旧丰满,头上有几缕白发,睫毛已经灰白,一双黯然无光的眼睛愣愣地盯着窗外的花朵。和昨晚兰德尔从照片上看到的形象相比,他不及以前魁梧,也衰老了许多,那些照片是六年前拍的。仅仅六年的时间,他竟然判若两人。
  西格诺拉·布朗奇走到摇椅旁,碰了一下老人的衣袖,轻轻地说道:“蒙蒂教授,有位美国的客人来看望你。”她说话的样子好像是唤醒一个熟睡的老人,生怕惊扰了他。
  她一边轻唤着蒙蒂教授,一边从身后拉过来一把沉重的直背椅子,放在摇椅前,然后用手指朝兰德尔示意一下,又说道:“教授,这位是兰德尔先生,他对你的工作很感兴趣。”
  教授略带兴趣地看着护士活动的嘴唇,但是他对兰德尔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既无表情又无言语。
  西格诺拉·布朗奇转过身来,对兰德尔说:“我走了,你们俩人谈一谈吧。如果你需要我的话,他的床头有电铃按钮。另外,我15分钟后回来叫你。”
  兰德尔点点头,等待看她离开房间。他听到房门被锁上后,才在蒙蒂教授的摇椅对面的那把垂直背椅上坐了下来。
  教授最终意识到了来访者,现在他默默地注视着他,没有显出一丝好奇。
  “我叫史蒂夫·兰德尔,”兰德尔说道,又做了一遍自我介绍,“我来自纽约,我是你女儿安杰拉的朋友,你刚刚见过安杰拉了,我想她已经跟你讲了些我的情况。”
  “安杰拉,”教授说道。他重复着安杰拉的名字,即没有重音也没有标点符号,既不是一种肯定的语气,又不带疑问的语气。他只是重复着,像一个孩童在把玩着一件新奇的玩具。
  “我想她一定跟你提到了我和‘第二次复活’的关系以及为了宣传你的发现而做的工作。”兰德尔继续说着,感到一筹莫展。
  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对蒙蒂坐的摇椅和后面的白色墙壁说话。他真想给西格诺拉·布朗奇按电铃然后自己赶快离开这房间,但是他还是抑制了,强迫自己继续说下去。接着,他很耐心地给教授讲了乔治·L·惠勒如何雇佣了他,并把他带到阿姆斯特丹的事。他又告诉教授宣布日已一天天来临,他和项目中的其他成员心情都非常激动,因为在宣布这一天,教授的发现将被公布给全世界成千上万的人。
  随着兰德尔谈话的继续进行,教授精神越来越集中。尽管他看上去仍显得那么孤僻,不能够或者不愿意讲话,但是在兰德尔看来,他好像在内心里对兰德尔所说的话已有了反应。他看上去跟其他衰老的年长者听一位陌生人的独自的痴呆呆的神情一样——极为警觉、认真。
  兰德尔的精神为之一振,这可能就是那段来之不易的神志清醒的时刻,很可能是由于兰德尔一直谈论着老教授十分熟悉的问题。今天真是幸运、吉祥、顺利的一天。
  “让我再跟你讲讲我来看望你的原因,教授。”兰德尔说。
  “好的。”
  “你的发现已经得到证实。修改过的《新约全书》被译成四种语言,叫《国际新约》,它已准备就绪,等待发行,只是——”他犹豫了一下,然后直截了当地说了下去,“发现了一个问题,我非常希望你能解决它。”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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