箴言 一二

  “我,我为你父亲祈祷,当然,还有朱迪,这是我一贯的习惯。就这些,史蒂夫,我,我将为你祈祷。”
  他蔑视这个高傲的、虚伪的婊子。
  “把你的祈祷留给你自己吧,”他说,声音有点颤抖。“你将需要它们——在法庭。”
  他不再理她,径直走出了房门。
  早晨,他醉意朦胧睁开眼时,立刻意识到他已经睡过了头。
  看到自己合衣躺着,感到口干舌燥,他意识到他的醉意不是因为昨晚喝酒的缘故。平常,他比这喝得多得多,然而醒来时总是很清醒。是的,他的醉意是因为他的内心深处,因为他感到羞愧,为他昨天夜里对巴巴拉的行为感到羞愧。
  老实说,他明白她提出的离婚是合乎情理的。他也认为他的反对也是合理的,这本来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如果她重新结婚,他将失去他唯一的孩子。若是失去了,他将难以支持,特别是在他的感情依恋如此之少的时候。因此,他没有给巴巴拉选择的权力。他设想了一个妥协的方案,就是她不要与伯克结婚,使朱迪仍然是他的孩子,她可以与伯克同居,就和以前一样,为什么不这样呢?都是二十世纪了,朱迪不会有这个新父亲,她将知道她父亲是他。
  噢,他将和巴巴拉在法庭上抗争,他一定要和她抗争。
  话虽这么说,使他始终忐忑不安深感难堪的,便是他这种有些孟浪的,几乎是孩子赌气的这些小家什的行为。别人会说他居心不端,在旁观者的眼里,会把他看作是个小人,混蛋,而正是这一点使他烦恼不已。因为,他原本并不很坏。他比人们认为的要好得多。比他上一次见他父亲的表现要好得多。
  他所付出和取得的也不是平庸之徒所能比拟的。他在工作上干得很出色。在他的工作之余,交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不是他主动找的。他已经答应他的女儿——什么事更重要?——今天早晨一起共进早餐。他忘了夜里他告诉了服务台,除了奥本海默医生打来的电话,他一概不接,而且他又忘记了弄好闹钟,以至使他睡过了头。
  在他向服务台去电话之前,他给巴巴拉去了电话,想问一下朱迪是否还在那里。可没有人接电话。现在,很不幸,他得独自吃早餐。这时他注意到,在今天早晨的报纸下面,有几张留言条,一定是那服务生在给他送早餐时在门口发现拿进来的。
  他打开留言条。有两个是达丽娜·尼科尔森昨天晚上从纽约打来的长途电话。本来是他答应她要打电话过去的,他把这事给忘了,他想干脆待会儿冉给她打吧。另外,还有赫尔曼舅舅的留言。他特地开车来这儿接他去医院,这本来也是约好的,但却没有打进电话来。这都是3个小时以前的事了。他妈的,好在谢天谢地,奥本海默医生没有着急找他。
  匆匆忙忙地用完早餐后,兰德尔穿上方格运动衫,乘电梯来到大厅。他想在医院一定能看到朱迪,为了更保险,不至于又错过,他来到服务台写了一个便条,解释未能与她共进早餐的原因,并邀请她与他共进午餐。让人送到巴巴拉的房间信箱后,兰德尔匆匆忙忙地冲出饭店,坐上出租车,直奔奥克城的医院。
  到了医院,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电梯上,来到二楼,走进走廊。使他很惊慌,他看到他母亲、妹妹、赫尔曼舅舅都在父亲的病房前围在奥本海默医生身边。约翰逊和凯里离他们稍远点,有几码远,不停地在交谈着。向他们走近时,兰德尔的心一阵阵的紧缩。每个人都聚集在走廊里——这不正常,这说明出现紧急情况或新变化,一定是出事了。
  走到他们跟前时,兰德尔竭力想找到伤感或悲伤的表情,可是发现他们的表情都很平静。这使他感到很奇怪,巴巴拉和朱迪也未在场,使他感到意外。
  他顾不得礼貌,径直拉住奥本海默医生间:“我爸爸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奥本海默医生尽量微笑着说:“好消息,史蒂夫,和我们期望的一样,情况好转了。你父亲恢复了知觉,可能是从今天早晨6点钟。他的心电图趋向于正常,虽然他身体左侧还部分瘫痪,说话也有点模糊。然而,总的来说,他一切功能正在迅速恢复。如果不出现意外的情况,你爸爸的身体会痊愈的。”
  “噢,上帝。”兰德尔悬着的一颗心立刻松了下去。“谢谢上帝。”他感到很疲倦,好像刚刚从紧张中解放出来。他与母亲拥抱亲吻,又过去吻了在哭泣的克莱尔,还十分友好地朝赫尔曼舅舅笑了笑。然后又摇摇晃晃地走到医生旁边,紧紧地抓住医生的手。“太棒了,真是个奇迹,”他说,“我无法表达我们大家是多么感激您。”
  奥本海默医生领情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史蒂夫。这只是你父亲善有善报的结果。刚才,我已经向你母亲说了,今后,他的恢复情况完全看自己了。治疗只能到这种程度了,他回去以后——也许两至三周,甚至四周——要继续接受物理治疗,这可以在家中进行。如果他肯合作,将会有奇迹出现,最终是恢复到他能自主行动。这些,我都已告诉了你的母亲,关键问题在于你父亲的个人生存意志以及精神状态。”
  “他从来都具备这些。”兰德尔说。
  “的确如此,”奥本海默医生表示赞同。“不过要记住,以前他从未得过中风。也许他的精神会因此有所变化,然而他的前景全靠这些。”
  “是上帝帮助他的,”赫尔曼舅舅也附和着说。
  萨拉·兰德尔看了一眼他弟弟。“内森也将会得到上帝的帮助,赫尔曼,这是内森应得到的。”
  兰德尔看到自己的妈妈如此虔诚地对待上帝,使他感到很是困惑,只好离开他们来到医生身边。“我想去看看爸爸,可以吗?”
  “噢,他现在需要休息。然而,如果你只呆一小会儿,你可以进去。也许,到晚上,你可以长时间地陪陪他。”
  兰德尔转身走进了病房。
  那个私人护士把为病人提供氧气的小帐篷移开,伏在床上给病人整理盖好毯子,她挡住了兰德尔的视线。当她听见兰德尔进来,便退在一边。
  “我只是想看看他,”兰德尔解释说。“他睡着了吗?”
  “他正在睡觉,一切都很正常,我们真替他高兴。”
  兰德尔走到床边,看到他父亲的头枕在枕头上,骨骼都显露出来,但不像昨天晚上那样可怕。眼睛还是紧闭着,脸上也恢复了血色,正在均匀地打着鼾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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