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钟声(丧钟为谁而鸣) 四三

  “有数。”
  “他这人话不多,跟我和你不一样,也不像这些爱动感情的小家伙。”
  “你怎么这样说?”玛丽亚生气地又问。
  “我不知道,”比拉尔大踏步走着说,“你干嘛这样想?”
  “我不知道。”
  “有时候,很多原因让我烦躁,”比拉尔气愤地说,“你明白吗?其中一个原因是四十八岁。我的话你听到了吗?四十八岁,一张丑脸,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开玩笑说要吻这个有共产党倾向的没有成才的斗牛士的时候,他脸上显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这话不对,比拉尔,”小伙子说,“你没看到惊慌。”
  “什么话,你在说什么话。你们全是王八蛋。噢,他来了,喂,圣地亚哥,你好吗?”
  比拉尔招呼的是个矮个子敦实的汉子,棕色脸盘,高颧骨,灰头发,黄褐色的眼睛分得很开,长着一个印第安人那样的窄鼻梁鹰钩鼻,一张阔口,上唇又长又薄。他的胡子刮得很干净。他迈着罗圈腿,这是因为他穿的牧牛人的马裤和马靴,这人从山洞口出来迎接他们。天气很暖和,他却穿了件羊毛衬里的短皮外套,纽扣一直扣到脖子。他向比拉尔伸出一只褐色大手:“你好,太太。”他说。他向罗伯特·乔丹也打了招呼,还和他握了握手,定睛望着他。罗伯特·乔丹看到他的眼睛像猫的眼睛一样黄,又像爬虫的眼睛那样呆滞。“漂亮的姑娘。”他招呼玛丽亚,并拍拍她的肩膀。
  “吃了吗?”他问比拉尔。她摇摇头。
  “吃饭吧,”他说,看着罗伯特·乔丹,“喝酒吗?”他问,一面伸出大拇指,做了个朝下倒酒的手势。
  “喝,谢谢。”
  “好。”“聋子”说,“威士忌吗?”
  “你有威士忌?”
  “聋子”点点头。“是英国人?”他问,“不是俄国人?”
  “美国人。”
  “这里美洲人很少。”他说。
  “现在多起来了。”
  “不坏。北美还是南美?”
  “北美。”
  “和英国人一样。何时炸桥?”
  “你知道桥的事?”
  “聋子”点点头。
  “后天早晨。”
  “好。”“聋子”说。
  “巴勃罗呢?”他问比拉尔。
  她摇摇头。“聋子”咧嘴笑了笑。
  “你离开一下,”他对玛丽亚说,又咧嘴笑了,“回来,”他从上衣内口袋里掏出一块系在皮带上的大表,看了看说,“半小时。”
  他做个手势叫他们在一段削平了的木头上坐下,那就当是椅子了,然后望望华金,用大拇指猛地指了指他们来时走的那条山路。
  “我和华金去一会儿再回来。”玛丽亚说。
  “聋子”走进山洞,拿了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和三个玻璃杯走出来。他一边胳肢窝下挟着一个瓶身上有三个大凹痕的酒瓶,那只手的三个指头夹住了三个杯子,另一只手握住一个陶制水壶的颈口。他把杯子和酒瓶放到那段木头上,水壶放在地上。
  “没有冰块儿。”他对罗伯特·乔丹说,把酒瓶递给他。
  “我不喝。”比拉尔说着用手蒙住杯口。
  “昨晚地上有冰,”“聋子”咧嘴笑着说,“都化了。那上面有冰,”他说,指了指光秃秃的山顶上的积雪,“就是太远了。”
  罗伯特·乔丹动手替“聋子”倒酒,可是“聋子”摇摇头,做了个手势,让他往自己的杯子里倒酒。
  罗伯特·乔丹在杯子里倒了多半杯威士忌,“聋子”盯着瞧他,等他倒好了,就把水壶递给他。罗伯特·乔丹提起水壶一倒,冷水从陶壶嘴里流了出来,把杯子填满。
  “聋子”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再用水加满一杯。
  “来点葡萄酒吗?”他问比拉尔。
  “不。就来水。”
  “喝点吧。”他说。“不好,”他咧嘴笑着对罗伯特·乔丹说,“我见过不少英国人,他们老是喝威士忌。”
  “在哪里?”
  “牧场上,”“聋子”说,“场主的朋友。”
  “你从哪儿弄到这些威士忌的?”
  “什么?”他听不清。
  “你得扯着嗓门喊,”比拉尔说,“对另一只耳朵喊。”
  “聋子”指指自己那只比较能听到的耳朵,咧嘴笑笑。
  “你从哪儿弄到威士忌的?”罗伯特·乔丹大声说。
  “酿的。”“聋子”说,他看见罗伯特·乔丹刚要把杯子送近嘴边却停住了。
  “不是,”“聋子”拍着他的肩膀说,“开开玩笑。是从拉格朗哈弄来的。昨晚听说来了个英国爆破手。我很高兴。弄了点威士忌请你喝。你喜欢吗?”
  “非常喜欢。”罗伯特·乔丹说,“这威士忌非常好。”
  “那就好。”“聋子”咧嘴笑了,“今晚有情报。”
  “什么情报?”
  “很多部队在调动。”
  “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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