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地钟声(丧钟为谁而鸣) 二八

  “就怕完成不了任务。”
  “不像上次那个人一样怕当俘虏吗?”
  “不怕,”他老实说,“有了那种害怕心理,包袱就太重,什么也干不成。”
  “你很冷静,小伙子。”
  “不,”他说,“我不这样看。”
  “不。你的头脑很冷静。”
  “我只是对工作上心罢了。”
  “难道你不喜欢享受生活?”
  “喜欢,非常喜欢。但是不能妨碍工作。”
  “我知道你喜欢喝酒,我看到了。”
  “不错,很喜欢。但是也不能妨碍工作。”
  “那女人呢?”
  “我也喜欢,但我对她们并不太上心。”
  “你不在乎?”
  “在乎。不过人们常说女人让人心动,可是我还没找到让我动心的女人。”
  “我看你说的是谎话。”
  “可能吧。”
  “你喜欢玛丽亚。”
  “是的。突然间非常喜欢。”
  “我也是。我很喜欢这个丫头。不错,很喜欢。”
  “我也是。”罗伯特·乔丹说,感到自己的声音又嘶哑了。“是的。”说出来让他感觉轻松,他很正经地用西班牙语说,“我非常爱她。”
  “我们见了‘聋子’后,我就让你们俩单独在一起。”
  罗伯特·乔丹不吭声,过了一会儿才说:“没有必要。”
  “不,小伙子。有必要,时间所剩无多。”
  “你从手上看出来的?”他问。
  “不。别再想手相那套胡扯啦。”
  凡是对共和国不利的事情她都不爱提,这件事也搁在一边。
  罗伯特·乔丹什么也没说。他望着玛丽亚在山洞里收拾碗碟。她擦擦手,转身冲他笑笑。她听不清比拉尔在说些什么,但是她对罗伯特·乔丹笑的时候,古铜色的脸涨得通红,然后又冲他笑笑。
  “还有一天。”妇人说,“你们过了一晚,还有一天。现在自然没有我当初在瓦伦西亚时的那些享受。可是你们可以采些野草莓或别的什么。”她笑了。
  罗伯特·乔丹用手臂搂着她的宽肩膀。“我也喜欢你,”他说,“很喜欢。”
  “你真是个猎艳的老手,”妇人说,被这种亲热的表示弄得很尴尬,“你快把每个人都爱上了。奥古斯丁来了。”
  罗伯特·乔丹走进山洞,走到玛丽亚站着的地方。她看他走来,眼睛放出光芒,脸蛋和脖子又涨红了。
  “喂,小兔子。”他说着吻她的嘴。她紧紧拥抱他,凝视着他的脸不住地哼哼:“喂。噢,喂。喂。”
  原本坐在桌边抽烟的费尔南多站起身,不断地摇头,捡起靠在洞壁的卡宾枪就走了出去。
  “真不象话,”他对比拉尔说,“我不喜欢这样。你该管管这丫头了。”
  “我管着呢,”比拉尔说,“那位同志是她的未婚夫。”
  “噢,”费尔南多说,“这样啊,既然他们订了婚,那还像点话。”
  “我很高兴。”妇人说。
  “我也很高兴,”费尔南多一本正经地说,表示赞同,“再见,比拉尔。”
  “你去哪儿?”
  “到上面岗哨去换普里米蒂伏的班。”
  “你他妈的上哪儿去?”奥古斯丁这时走上前来,问这个一本正经的小个子。
  “值班。”费尔南多理直气壮地说。
  “你去值班。”奥古斯丁嘲弄地说,“我操他奶奶的班。”接着转身对那女人说,“要我看守的他妈的东西在哪儿呢?”
  “洞里呢,”比拉尔说,“在两个背包里。你满嘴脏话真讨厌。”
  “我操他妈的讨厌。”奥古斯丁说。
  “那就去操你自己吧。”比拉尔不愠不火地对他说。
  “操你妈。”奥古斯丁回答。
  “你个没娘养的。”比拉尔对他说,双方的骂人话达到了西班牙语里骂人的最高水平,其内容从不明说,只能意会。
  “他们在里面搞什么名堂?”奥古斯丁这时间,好像在打听什么机密似的。
  “不搞什么名堂,”比拉尔对他说,“没什么。我们毕竟是在春天里,你这个畜生。”
  “畜生,”奥古斯丁说,琢磨着这个词儿,“畜生。还有你呢。你这大婊子养的。我操它的春天。”
  比拉尔给他肩上一巴掌。
  “你呀。”她说,声如洪钟地大笑了,“你骂人没什么新花招,就那么两下子。不过劲头倒很足。你看到飞机没有?”
  “我操它引擎的祖宗。”奥古斯丁点点头,咬着下嘴唇说。
  “那才有点意思,”比拉尔说,“真有点意思。不过干起来实在不容易。”
  “飞得那么高,确实构不着,”奥古斯丁露齿笑着说,“那还用说。不过说说笑话总比担惊受怕强吧。”
  “是呀,”巴勃罗的老婆说,“总比担惊受怕强。你这人不错,说笑话很带劲。”
  “听着,比拉尔。”奥古斯丁认真地说,“要出事了。是真的?”
  “你怎么看?”
  “情况糟透了。飞机不老少,太太。真不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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