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 杀机隐伏、死路两条(3)

  那不是麻烦,是灾祸,可怕的灾祸,他向自己说。
  他接近了街左的松庐客栈,店前的几株老松像几条老龙张鬣舞爪。一株老松下,坐着旅客惠兴隆一家三个人,正在低声交谈。
  他对惠兴隆惠兴盛兄弟俩有点同情的感觉。这姓惠的兄弟来自赣南山区,带了一个快二十岁的女儿惠明凤,迢迢千里来这里投亲。
  他记得,镇西山脚下的确有一家姓陈的人,那就是息兴隆的岳家。陈家是不是三十余年前有女远嫁赣南他不清楚,那女儿就是惠明凤的母亲。他所知道的是,陈家已在十年前卖掉了田产,举家迁往下江另谋发展去了。十年,谁知道陈家迁到何处去了?惠兴隆的妻子过世了,带了乃弟兴盛和女儿明凤前来投亲,陈家去向不明,想回赣南已经力不从心,老家的根已经没有了,回去又能怎样?
  他有点同情惠家的人,但爱莫能助。惠家的人已在松庐客栈住了七八天,目前正在打算暂时在镇上找房子安顿,再设法找工作谋生。
  他听到街尾有喧闹声,眉心一锁,脚下一紧。
  街口偏僻得很,疏落的几栋草屋,平时就很少有人走动,晚霞满天,这时更看不到在外走动的懒鬼,正常的人应该在屋子里和老婆孩子晚餐了。
  距街口数十步,路旁的大树下有四个家伙在吵闹,气势汹汹,看样子要打架。
  “你们干什么?”他紧走几步大叫:“杨豹,又是你。你老爹在醉月居快活,你想找苦头吃吗?”
  三个十八九岁的粗壮小伙子,围住了敞开衣襟,流里流气的罗克勤,似乎已经摆出围殴的姿态。那位特别粗壮的杨豹,杨保正的长子,衣袖已经掳起,大拳头握紧大得像个海碗,挨上一拳真不好受。
  另两个一是游神禹浩的儿子禹日升,一个好酒好女人的闯祸小霸王,一个是渔具店店主贺宝安的儿子贺明寿,标准的花花公子。
  被围住的罗克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凭杨豹这三块料,还奈何不了这位见过世面的罗克勤。
  罗克勤是前面湖滨沼泽旁罗家的少主人,自幼父母双亡,继承下一些田地,一艘渔船,加上一栋三进的古老房屋。然后,那是十年前的事了,罗克勤十四岁,把田产交给佃户,锁上了大门,驾着渔船到女儿港码头,载了一位好像是走方郎中的人走了。然后每三两年回家一趟,逗留十天半月又走了。据佃户说,罗克勤在外面闯江湖,做过保镖,做过私盐贩子,做过郎中,做过骗棍……
  罗克勤是三个月前回来的。这次好像不再走了。二十四岁雄狮一样的小伙子,在外面混了十年,一事无成鸟倦知返,连一个老婆都没混到手。
  这一个月来,罗克勤往醉月居跑得很勤,与眉姑相处得很不错,敏感的人已经感觉得出,他已经被眉姑迷住了。
  迷上眉站的不止他一个罗克勤,镇上的年青伙子,就有不少经常往醉月居跑,闲话很多。杨豹是跑得最勤的一个,但在杨保正正在场的时间内,这头杰傲的豹还知道回避,毕竟有点忌讳。
  看到急步而来的雷巡检,四个人乖乖闭上嘴。
  “又争风了?”雷巡检笑问,故意转头回顾:“眉姑好像不在嘛,没有彩头,还要吵?”
  “巡检老爷。”杨豹的话毫无半分敬意:“我们的事,你最好是别管。”
  “真的?”雷巡检也怪腔怪调地说。
  “第一,我们吵的事与你无关。第二,我们身上没带刀子。第三,我们……”
  “我告诉你,你这婊子养的!”雷巡检的手指几乎点在杨豹的鼻尖上:“你吐口痰,我也可以判你一个大不敬的罪。我要关你三天,差分秒也不行,知道吗?”
  “你……”
  “我不想关你,我在保护你。”雷巡检沉下脸:“罗克勤如果真要揍你,你不死也得脱层皮。”
  “我要不是唬大的。”杨豹怒叫:“他是什么东西?我要警告他,他再往醉月居跑,哼!”
  “雷爷,我正要往醉月居跑。”罗克勤挪动腰带上的荷包,脸上有不在乎的微笑:“先让这三个狗娘养的把所有的威胁脏话说出来,等会儿我要他们一个字一个字吞回去。尤其是禹日升这个杂种,他袖套里藏有一把刀子,准备在我肚子里捅一刀呢!”
  “刀子给我。”雷巡检向禹日升伸出大手。
  杨豹一打手式,三个机伶鬼突然撒腿便跑,脚下奇快,一跳一两丈。
  “不要和他们计较。”雷巡检向罗克勤笑笑:“你比他们大几岁,在外面闯荡过,是吗?”
  “我当然不介意。”他笑笑:“但也不会示弱。雷爷,你知道,示弱是给自己过不去,没有人看得起懦夫。”
  “走,我陪你一段路。”雷巡检往街口举步:“听说,你曾经在江宁混了一段时日。”
  “对,在龙江关尚义门,保了几趟跑徐州的暗镖。”
  “你真的练了武?拜哪一座山门?”雷巡检用探索的口吻问:“尚义门不收门人,武馆的招牌是让人看的。”
  “没正式练过。”
  “但保镖……尤其是暗镖,那可不是好玩的。”
  “我不是正式的镖师,打打杂而已。雷爷,这些事犯不着调查的,一问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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