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刀客有情天 祸从天降、紧迫追踪(9)

  今年,总算又回到了河南岸了,黄河的主流,从城南移至城北,北郊三十里之内,成为辽阔的沼泽区,房舍荡然无存,田地全成了烂泥滩。
  从各地征集来的义工,官府只供应粗糙的三餐,不但无钱可拿,有些人还得从故乡带工具前来应役。这些可怜虫如果熬得过半年工期,返乡时可以领到千余文钱象征性的工资。不幸死了,尸首也不知散落在何处,决难希望有魂归故里的一天。
  人一多,毛病也多了。负责购运器材的官吏上下其手,个个脑满肠肥,征来的义工,则与河水、烂泥、疾病、饥饿……作生死的挣扎。
  弥勒教徐州香堂,获得了大好的机会。
  要得救,很简单,只要是信徒,就可得救。每天焚上三枝香,双手合十向天顶礼,口中吟南无弥勒佛,你就是信徒,弥勒佛就会保佑你平安脱苦海,自有转世活弥勒佛来世指导你求生之道。
  在这里,人命如蝼蚁,甚至不如蝼蚁。人死了,往烂泥沼里一丢,便无影无踪。任何地方发现一具骸骨,绝对没有人大惊小怪。这就是那时的徐州。
  报应神风尘仆仆,背了简单的行囊,踏入了徐州城。从丰县到州城,已不通车马,因为河流沼泽太多,他的坐骑已寄养在董家。
  城内呈现畸形的繁荣,发了水难财的人,少不了尽情享受,吸引了大批前来猎食的江湖人。
  西大街距城门约百十步,向北岔出一条小街,这儿正是龙蛇聚集的好地方,以霸王台为中心点,四周旅舍林立,茶楼酒肆食店杂陈。往北,可到本城名胜区燕子楼,当然不是原来关盼盼绝食而死的那座楼。往西,是徐州左卫那些军爷们的卫所,外面住的余丁军户,也以霸王台为活动中心,要说徐州是乱轰轰的城,那么,这里就是乱轰轰的中心。至于州衙内另一栋建筑霸王楼,则是当年西楚霸王项羽,建都彭城的王宫所在地,那儿清净得很,而霸王台却是乱糟糟的地方。
  报应神住进了西楚客栈,流水簿登记的姓名是李三郎。也就是神手天君程禄,落脚济宁州所用的假姓名。
  经过三天的秘密活动,他已经有了些小头绪。
  这天华灯初上,霸王台夜市方张,附近几条大街小巷灯火通明,台西面的广场,江湖行业各显神通。
  一个敝开衣襟的大汉,挤在人丛中观看两个大汉耍狗熊。那头狗熊站起来高有七尺,其实不是狗熊,而是货真价实的大黑熊,重量没有千斤也有八百,但在两大汉的搬弄下,作出令观众发笑的小丑动作来。
  大汉正看得入神,突然感到脊心一麻,然后听到耳中先是雷鸣,接着语音细小而清晰:
  “右转身出去,拼命七郎。如果你想不要命,可以大声叫嚷,但不会有人救你,你死定了。”
  拼命七郎先是想转身后望,但感到浑身发僵,直至语音终了,这才觉得可以移动身躯。
  敢拼命的人,不见得真的不要命。拼命七郎感到心中发冷,乖乖右转身挤出看把戏的人丛,本能地知道背后有人跟来,而且跟得很近。
  “往右面的街口走。”身后的人说:“咱们无冤无仇,所以对你客气。阁下如果妄想反抗,结果将是很悲惨的,千万小心。”
  到了街口,身后的人命令他一直走。不久,远离了夜市,街上行人渐稀。
  “老兄,你要干什么?”拼命七郎说话了,愈走愈心寒:“有话好说,我拼命七郎罗彪,不是挑不起放不下的人。”
  “站住!”背后的人说:“看到右首小巷口,右侧墙角下的一只小布包吗?”
  “看见了。”
  “那里面有一百两银子,可以买两头牛,甚至三头。”
  “这……”
  “听说你老兄与永福坊的娄大爷娄青虹有过节。”
  “只是与他的护院班头杨一刀杨和有过节。”
  “今晚娄大爷在彭国酒楼宴客。”
  “对。”
  “如果你敢在二更初,在彭国酒楼门口,与娄家的打手大打出手,打倒两个人就算成功,打了就走。那么,把那一百两银子拿走,那是你应得的报酬。”
  “这个……”
  “如果你拿走而不照办,后果你自己想好了。办不到就不要拿,往前走好了,没有人拦你,生意不成仁义在。”
  “在下可以邀人助拳吗?”
  “可以,那是你的事。祸福无门,拿了银子祸福自己负责。”
  拼命七郎毫不考虑地往巷口走,拾起小包裹伸手摸摸。不错,十锭银子一摸便知。转身时,不由一怔,小街空荡荡,前后数十步内没有人踪,刚才那人到何处去了?天色不早,二更初快到啦!拿了银子,可不能误事,反正他与杨一刀结仇已不是一天的事,拼拳脚也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动刀枪,不会有流血断头的事发生。今晚打一架,居然有一百两银子进帐,就算挨一顿揍,也是值得了,这种大好的事,不妨多来几次。
  彭国酒楼位于霸王台北端的街口旁,前面另有自己的广场,设有停车驻马的地方,虽然规模不算是本城第一家,但坐三望二声誉甚隆。那些发水难财的暴发户,经常在这里宴客,平时座无虚席,食客川流不息,日进斗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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