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岁的船长  六

  “噢,胡尔船长,你说的是在商船上,在海军里也有不少优秀的军官啊!”惠尔顿夫人说。
  “是的,最优秀的海军军官几乎都是从小就开始在海上生活了,至少可以肯定那些从小在船上的人不会是最坏的海军官官。”
  拜蒂柯特表兄这个时候从尾甲板舱口的遮棚下钻了出来,他总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他在思考自己的问题。如果先知先觉的埃利复活,复返人间,那么在缺少人间烟火味儿这一点儿,与我们的拜蒂柯特表兄是完全一样的。
  他忧心忡忡,低着头徘徊在甲板上,看看甲板的缝隙,摸摸鸡笼子上的脏土,像个幽灵,甲板的缝隙边上原来涂上去的沥青已经脱落,拜蒂柯特的手沿着这条长缝来回摸着。
  “嗨,表兄,你的身体好吧?”惠尔顿夫人打着招呼。
  “噢,表妹,……我的身体……还不坏……不过……船什么时候靠岸呀,真急人。”
  “你在甲板缝里找什么?”胡尔船长问。
  “昆虫,先生!”说到昆虫,拜蒂柯特表兄的话利索多了。“除了昆虫,我还能找什么呢?”
  “找昆虫?我的天,那你一定会大失所望的。不过你大概也没有抱在海上增加你标本数量的希望吧。”
  “怎么没有呢,先生?船上可以找到那种……”
  “表兄,这你就埋怨胡尔船长好了!他把船保持得这么干净,你一只昆虫也找不到!”惠尔顿夫人打趣道。
  胡尔船长笑了:
  “惠尔顿夫人过奖了,不过,拜蒂柯特先生,想在我的船上找到昆虫,我想你不会成功的。”
  “噢,这一点我已经知道了,我已经找了好些天了……”
  “不过,货舱里可能有蟑螂,”胡尔船长说,“但是这种昆虫没什么价值吧。”
  “没什么价值?”拜蒂柯特表兄立刻挺直了身子,“你说这种专在黑夜里出来活动的属于直翅类昆虫的蟑螂,这种曾给被维吉尔和贺拉西(维吉尔(公元前 71 年—前 19 年)和贺拉西(公元前 65 年—前 8 年)均为古罗马诗人,他们在诗中都诅咒过蟑螂)百般诅咒的昆虫,这种和‘东方蟑螂’、美洲蟑螂同类的昆虫没什么价值?它们在船上安居乐业……”
  “安居乐业?不,先生,那是祸害人……”胡尔船长打断了他的话。
  拜蒂柯特表兄得意地说:“它们在船上称王称霸了……”
  “在你眼里,一切都是可爱的昆虫王国……”
  “你不感兴趣?”
  “我?我从来不养活这些东西。”
  “好了,表兄,别为了喜欢昆虫,就希望我们把昆虫吃掉吧!”惠尔顿夫人笑着说。
  “表妹,我只是希望增加些,能给我的昆虫标本盒子带来荣誉的稀有昆虫!”热情奔放的昆虫学家说。
  “新西兰的收获,难道你还不满意吗?”
  “非常满意,表妹。我的运气太好了,捉到了一个新的隐翅虫品种。到目前为止,这种昆虫还只有在距新西兰好几百英里的新喀里多尼亚的一个地方才能找到。”
  此时,一直和雅克玩儿的大狗丁克跑到拜蒂柯特表兄面前又蹦又跳。
  “滚!滚!”拜蒂柯特赶着狗。
  “喜欢蟑螂讨厌狗!”胡尔船长嚷着说。
  “而且还是一只好狗!”小亚克不满地用两只小手搂着丁克的脑袋。
  “啊,我并没有说丁克不好!可是,我对它所抱的希望都落空了,有什么办法?”
  “噢,你的意思是也想把丁克列入双翅目或膜翅目?”惠尔顿夫人叫道。
  “不,不是这个意思,”拜蒂柯特表情严肃,“丁克出生在新西兰,可却是在西非海岸被人找到的,是吧?”
  “是的,汤姆听‘瓦尔台克’号的船长这么讲过。”惠尔顿夫人回答说。
  “所以我认为……我希望……在这只狗身上找到一些非洲特有的半翅目昆虫……”
  “上帝促佑,可别让它有!”惠尔顿夫人叫道。
  “我只是希望,它身上也许会有几个那种能钻入人的皮肤,使人感到奇痒难熬的新的跳蚤品种。”
  “噢,你听见了吗,丁克?我的大狗,你没带那种可厌的跳蚤来,你让人失望啦!”胡尔船长诙谐地说。
  拜蒂柯特却带着极其遗憾的语调,惋惜道:“我翻遍了它身上每一寸皮毛,连个虫子影儿也没有……”
  “你找到了这种虫子的话,我会毫不犹豫地消灭它们的!”胡尔说。
  “先生,”拜蒂柯特显然是有点生气,“你应该知道佛兰克林爵士(约翰·佛兰克林(1786—1847 年),探险学家,曾赴加拿大北极海岸探险,为探测极地的西北通道而丧生)从来不轻易杀死任何一只小虫,即使是只南美洲的蚊子,这种蚊子比跳蚤咬人厉害多了。而佛兰克林是一位了不起的航海家!”
  “是的,我承认。”胡尔船长严肃地回答道。
  “有一次,佛兰克林被一只双翅目昆虫狠狠地咬了一下,他只是用嘴把它吹走了事,还客气地说:‘请走开吧,世界如此广大,我们可以不呆在一起。’”
  “噢!”胡尔船长叹道。
  “真是这样,先生。”
  “是的,拜蒂柯特先生,可以想象,因为在他之前,另一个人早就这样讲过。”
  “谁?”
  “托比(托比·德·斯格纳,古希望哲学家)。”
  “他是位昆虫学家?”拜蒂柯特表兄迫不及待地问。
  “不是。不过他在赶走一只正在咬他的蚊子时,说了和佛兰克林爵士一样的话:‘飞开吧,可怜鬼,世界很大,包容你我完全没问题,何必往一块挤?’”
  “噢,真是个好人!他还在世吗?”拜蒂柯特问。
  “我想他是死了,”胡尔船长依旧表情严肃,“因为,从来也没有过这么一个人!”
  大家一齐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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