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举起双手,意欲在这双染满了血腥的罪恶手掌之下,了结他那十七年短促的生命。
只要轻轻地拍下,他立即可以脱离这烦恼的世界。
然而,人终究是贪生怕死的,不管怎么样,人对生总都是由衷地留恋不已,唉!“自古艰难为一死”,他又怎能例外呢?
古沛双手早已高高举起,但却迟迟地未曾落下,因为他也是人,他对于生也是由衷地留恋着。
蓦然,梅萼寒那种无力的,断断续续的,低得几乎听不见的话声,再度在他耳边响起了:
“聂燕玲…是…是个……好姑娘……她的身世……也可……可怜的很。”
“……我死之后……希望你-…你能……找到她……护持她……帮助她……兄妹……两个……报……报仇。”
他突然感到他还有未了责任,为了对死者的负疚,为了他对死者许下的诺言,他还不能够就此撒手离开人寰。
于是他的双手,又缓缓地垂了下来。
他高声说道:“聂姑娘,请听我解释……”
但面前已失去聂燕玲的踪影。
他运足了丹田之气,大叫道:“聂姑娘……聂姑娘……”
空惊得宿鸟乱飞,却不见伊人的应声。
他恍然大悟,这一切无非是空虚的幻影。
猛一俯首,又看到了地上“阴阳双眉”的两具尸体,心中不觉又生出一种愧疚的感觉。
他默默地拾起“阴阳双眉”遗留在地上的两柄长剑,就在林中仔细挖了一个极深的大坑。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阴阳双眉”的尸体,端正放在坑中。
把尸体连同双剑埋好之后,又跑到林外搬了一块青石回来,运起金刚指力,在上面写道:
武林前辈展翼鹏梅萼寒之墓
后学古沛拜立
把墓碑竖好后,古沛在墓前,恭恭敬敬地叩了三个头,爬起身来,怀着一份悔疚的心情拖着蹒跚的步子,缓缓地出林而去。
春天,本来是郊游佳日,但天公偏不作美,连日苦雨,弄得金陵城中满街泥泞,行人裹足,任谁也提不起郊游的兴趣。
天空中布满了灰色的云层,低压压地,迫得人气也透不过来,蒙蒙的雨丝,不饶人地从云雾中洒了下来,浸湿了暴露在地面上的一切。
玄武湖虽是游览胜地,这时游人也聊聊可数。
湖滨的一株大树下面,孤伶伶的站着一个灰衣少年,伴着他的惟有他那孤伶伶地水中的倒影。
他呆呆地注视着平静的湖水,似在向澄碧的湖水,倾诉他那繁复的心情,希望能在湖水的默默无言中,取得同情和谅解。
这正是他几月来所梦寐求之的东西。
他缓缓地回过头来,这使得人们能看清楚他的容颜,他不就是古沛吗?
数日不见,他瘦了不少,也憔悴了不少。
愧疚的心情,好像是一块千斤的大石,重而紧地压住他的心田,这教他怎能不落得这般模样呢?
古沛俯身拾取了一片石子,随手掷出那石子,落在湖里,平静的湖水上突然呈现了一片涟漪。
波纹迅速地扩大,终于在岸边的草丛中消逝无踪。
他心中似有所悟,一直繁锁着的双眉,渐渐舒展,面上也开始有了一点笑容,但那丝笑容犹如昙花一现,顿时,又消失了。
原来他心底又涌上了忧郁,他喃喃自语道:“聂燕玲……聂燕玲……你会原谅我吗?我是不得已啊!”
聂燕玲的面容倏又在他的身前出现,含着泪,指着他,悲愤地道:“我恨你一辈子!我永远也不能饶恕你!”
他闭目,塞耳,他不愿意也不敢看到这张面容,更不愿意也更不敢听到这声音,但一切努力终归于惘然。
聂燕玲的面容早就深深地在他脑海中刻下了痕迹,而那悲愤的声音也仍是不断冲击着他的耳鼓,于是,他感到绝望了……
蓦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年轻人,何事烦恼?”
随着语音的响起,聂燕玲的音容,倏地消逝得无影无踪。
古沛茫然地回过头去,只见一个须眉皆白的鸠面老者,正含笑地看着自己。
一线希望突然从古沛心中升起,他暗自忖道:
“这位老人家年纪恁大,人生经验一定也很丰富,或许他能够帮助我,解决我的问题呢。”
于是他羞怯地问道:“老伯伯,良心上的负疚能够消除吗?”
鸠面老者不料他竟然会提出这么艰深的问题,不觉呆了一下,考虑了良久,然后摇首答道:“不能够。”
古沛又感到失望了,他颓然地垂下头。
鸠面老者看着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甚是不忍,但又自知无法为他解脱痛苦,只得无可奈何地劝解道:“年轻人,放开点吧!”
希望之火又在古沛胸中升起,暗道:
血海深仇 第十四章 双眉之死(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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