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 第十章 钓台述奇(4)

  洗明鉴强展颜一笑,拱了拱手,道:
  ‘如此多谢姑娘了,好,我现在将运功疗伤之法说出,这一来,倒教二位无意间得了一种救人之法——’
  他说到这里,忽然止住话头,用他那对炯炯之目,注视我们兄妹,嘴皮连动,却不曾开口。
  荪哥见他似有碍难之处,当下道:‘朋友,你只管说就是!’
  洗明鉴应了一声:‘好’,道:‘如今就请二位把全身衣衫尽形脱去!’
  荪哥勃然大怒,我也忍不住,当时霍地站起身来,指着他怒叱道:‘姓洗的,你这是什么居心?’
  洗明鉴不曾回答,反倒又扬起一阵狂笑——”
  聂燕玲侃侃而谈,说到这里便一顿话风,不再往下诉说。
  古沛盘膝而坐,显然被她徐徐不急的叙述所迷惑,心里虽有许多疑难之处,但是他没有发问。
  只改变了一下坐的姿势,牵动了一下嘴角,暗暗说道:“洗明鉴这厮,武功虽高,却终究是个轻薄之徒——”
  “他兄妹二人,看来满面正气,对这厮无理之请,必定是不会答应的……”想到这里,关切地看了她一眼。
  聂燕玲伸出纤纤玉手,掠了掠鬓边散乱的青丝,风目明眸,遥视天边一片冉冉而来的乌云,茫然说道:“那朵云来的好快,只怕就要下雨了——”
  古沛望见她伸手掠发,蓦地想起那日误认他作“七哥”的蓝惜茹,由不得又联想到那个面貌酷似自己的“七哥”,心里不住地想着:
  “洗明鉴,他会不会就是蓝姑娘的‘七哥’呢?如果是的话……她一定不会知道,等了八年之八的‘七哥’,竟是如此之人吧!……”
  聂燕玲不见古沛答话,转眼一瞥,只见他正在埋首沉思,而聂燕荪,她的胞兄!却垂帘正坐,运功疗伤。
  于是,她恢复了平静的口吻,接着说道:“荪哥气怒之下,责问他之后,便拟与我离开这栋木屋。
  洗明鉴不曾答话,见我兄妹要走,反倒扬起一阵狂笑——
  然而,笑声未辍,他却突然自锦墩上站起身来,迅疾无比地飘到门前,出指如风,闪电般再度制住了荪哥的穴道。
  他不曾对我出手,但我见他点了荪哥之穴道之后,不由大为忿怒,不假思索地向他拍出一掌。
  洗明鉴这时虽身负重创,但他一身功夫,确乎高到不可思议。
  我全力一击,所发出的掌风,到得他身前尺许之地,被一种柔韧而无形的神奇潜劲,消得殆尽,竟是奈何他不得!
  他没有还击,一手牵定荪哥,另一手却抚着前胸,双目呆呆地注视着我——隔了半晌,忽然哇地吐出一口血来,随见他皱了皱眉,对我缓缓说道:
  ‘姑娘……我洗明鉴现下身负重创,舍此之外,实无其他解救之法……这,这也是万不得已,从权一时之法……’
  我见他说得甚是诚恳,而且……而且我看出他双目之中,并无一丝半毫的邪恶之色,叫我不能不信——
  可是,我聂燕玲身为女子,叫我当场要如何开口应允于他,却也羞于启齿,只得低头不语。
  沉寂半晌,却听他黯然一声长叹,哺喃说道:
  ‘我不愿现在就死的!……我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去做哩!我……我还这么年轻!……’
  说到这里,他双目之中突然射出一股异彩,神光灼灼地环视四周,然后,他‘嘿’地一声,激昂说道:
  ‘凭什么在尝尽人世苦楚,未享人世欢乐之前,要我死去?……不!不!’
  他狂叫着,由于妄动真气之故,鲜血一阵一阵自他嘴角溢出……
  我看了一刻,实在有些于心不忍,暗暗想道:
  ‘我辈武林儿女,矢志行侠江湖……如今……为了救他一命,姑且从权一次,就……就……那也算不了什么!’
  想着,我情不自禁地唤了他一声:‘洗朋友……’”
  聂燕玲正待往下说时,不防后边那正在疗伤的聂燕荪,猛可一声大吼道:“玲妹,你闭嘴。”
  聂燕玲当时一震,止住话锋,回头一瞥之下,只见她哥哥聂燕荪面色惨白,浑身格格乱颤,正用责难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她俯首默然了一刻,重又抬起头来,毅然地说道:“荪哥,妹子不过将那段那夜西湖之滨的遭遇,说与这位古兄听听,又有什么……”
  聂燕荪双目怒睁,鄙恶地扫视古沛一眼,急喘连声地说道:“什么‘古’兄‘雨’兄,他……就是烧成了灰,我也认得他叫‘洗明鉴’!”
  聂燕玲望了古沛一眼,简截地驳道:“荪哥,他不是,他说他姓‘古’,从来就姓‘古’!”
  古沛生来就是高傲之性,但为人却外冷内热,当下瞥了瞥聂燕荪,哂然说道:
  “你现下寒毒虽除,伤势却不会全好,这时多开口说话,妄动真气,嘿嘿……除非你不要命!”
  说毕,又忍不住好奇之心,接着向聂燕玲道:“姑娘,那么你答应了他?”
  聂燕玲双颊蓦然一红,倏地低下头去,沉吟着低声说道:“是的……我答应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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