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 第八章 曹洞上人(4)

  蓦然间,一阵耀眼的金光,倏然而至,莽头陀何等人物,心才一动,就听一声入耳心惊的疾叱:“住手!”
  莽头陀倏地收回已经伸出的右掌,抬眼望处,只见三丈开外,站着一个白发披肩长须拂胸,仪貌神态闲逸的古稀老者。
  那老人穿着一身非僧非俗,金黄色齐膝的短衣,下面是扎脚葛布长裤,足蹬僧鞋。那短衣之上,不知涂了何物。
  在黑夜之_中,发出闪闪耀眼的金光,令人难以逼视。
  莽头陀打量间,不由低宣佛号,心道:
  “果然是他——原来他虽被逐出禅宗山门已近一甲子,对师门依然这般栈恋,才起了这个‘曹洞上人’的称号……”
  曹洞上人依然站在三丈开外,一双如炬的精芒的眸子,闪电般在地上的蓝惜茹,跟莽头陀身上来回打量。
  随后,他一瞥天目樵子,声如洪钟地问道:
  “茹儿可是伤在这头陀的手中?”
  天目樵子原是南七省绿林魁首,算得是江湖中提得起的响当当的人物,他一瞥莽头陀,神色恭谨地说道:
  “茹姑娘是被另一个少年所伤……”
  曹洞上人“唔”了一声,又自问道:
  “什么?她……她竟会伤在一个少年的手里?……”
  只听他怒啸一声,目瞥莽头陀,接着问道:
  “那少年人现在何处?……这头陀,他既未伤人,恁地却在此?”
  天目樵子愣了一愣,不曾开口,曹洞上人陡地一声怒叱,喝道:
  “快讲,那少年人到哪里去了?”
  天目樵子一阵嚅嗫,愧忿地说道:
  “那少年人,在主人未到的片刻之前,被这头陀放走了……这头陀,仿佛跟那少年颇有渊源。
  只因那少年用禅宗独门封穴之技,制了茹姑娘之穴,我……我无法能解,是故这头陀才留下替她解穴……”
  他话没说完,却听曹洞上人突然一声厉啸,仰天不住地大声叫道:
  “禅宗……禅宗……”
  随后,他身形一掠,早闪到蓝惜茹身前,俯身而视。
  莽头陀见曹洞上人这般神情,心中暗自懊丧:“我不该不及早令沛儿替她解穴,至有此变……”
  思忖间,忽听曹洞上人一阵声透云霄的狂笑,掠身而至,霍然单掌一挥,狂飙疾卷而去,厉声问道:
  “头陀,你是禅宗之人吗?……”
  莽头陀骤然遇袭,疾喝声里,方便铲陡地在地上一点飘身数丈。
  霎眼之间,那曹洞上人单掌一挥之劲,击在地面之上,只听轰然一声大震,砂石飞进,弥漫半天,端地惊人至极。
  莽头陀站定身子,沉然一声佛号,竖单掌,朗声说道:
  “上人,洒家乃是峨嵋金顶天蒙和尚门下,虽非禅宗门人,却在禅宗门下寄迹,有何见教?”
  曹洞上人飞扬的长眉倏地一落,“哦”了一声,神色稍霁地说道:
  “头陀,原来你是那天蒙老禅师之徒,算来你还小我一辈,我不为难你——”
  莽头陀高念一声:“阿弥陀佛”,竖掌道:
  “上人既不与洒家为难,洒家斗胆却要告辞了——”
  曹洞上人并不答话,却见他微微扬首,喃喃自语道:
  “天蒙老禅师……天蒙老禅师……想当年,我被逐出山门之际,到那多蒙他间关奔波,到普陀来为我求情!
  ……只可恨……无住那老秃驴……恩师太信任他了,我终于离开了普陀……算来,已经有一甲子了。”
  他又一瞥莽头陀,不由唏嘘地慨叹道:
  “我离开普陀之后,虽则留了披肩长发,但心中何尝一日忘怀师门?……三十年前,天蒙禅师示寂之后,我连夜赶往金顶,然而……然而……在众僧心目之中,我无非只是个禅门的犯戒弃徒罢了……也只能在半夜时分,悄悄地在这位佛门中惟一知己的灵前徘徊至意而已……”
  莽头陀暗宣一声佛号,缓缓而道:
  “上人,过去之事,早已过去了,提它只有徒自烦恼而已……”
  曹洞上人恍若不闻,但见他浸淫于沉思之中,半晌,他忽地发须倒竖,长眉微扬,大吼一声。
  挥掌一阵疾风狂飙,将地面击成一个深坑,恨恨地道:
  “只可恨无住竟接了禅宗掌门之职,令我难遂重返师门之志。”
  话声中,又见他双掌齐推,轰然一声,地上又现出两个径有数尺的深坑,曹洞上人双掌推罢,又自咬牙切齿地道:
  “想不到无住偏又在我之前离开尘世,我……我连在他死后,击他一掌以消胸中积怨都做不到。
  ……想不到……师妹……她竟因当年我许她的诺言,将我逼离普陀,令我抱撼终生……”
  说到此处,他竟放声大哭起来,一颗颗泪珠,自神光的熠熠眼眸泪泪滚落,与短衣金光映照,如同耀眼金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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