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虹金钩 第六回(6)

  台州府处滨海口,沿灵江东溯台州湾,直放东海,樯桅千里,一望无遗,市容繁盛,商廛辐辏,每当华灯初上,街上行人更是熙熙攘攘,肩摩接踵,川流不息,东大街上有一家气势雄伟,高有三层的酒楼,-前一块横匾刻着“醉月楼”三个明晃晃金色大字,在几十盏油纸灯笼光辉照耀下,更显得气象万千。
  这家三层楼上,人们分外喜爱,座位幽雅不说,凭栏远视,灵江在秋瞻耀映下,波光粼粼,船火明灭,宛如萤火缀空,分外好看,江风悠悠,扑面吹来,凉爽已极,人们就是贫图这儿是乘凉的好所在,尤其是这儿酒菜全好,海鲜更具拿手,色香味三绝,有这么多好处,哪还不趋之若骛,醉月啸天。
  这时三层楼上已是座无虚席,右面凭栏的紫檀木桌上,坐着两位双十年华的姑娘,端的生得娇媚如花,风华绝代,她两人装束一模一样,全身翠绿色,杭绸紧身衫裤,纤腰上系着纷红色绫带儿,脚下穿着一双麂皮小蛮靴,江风吹来,云鬓轻拂,显得格外妩媚,两位姑娘面型一个是圆姿替月,一个面如银杏,假如不是这么一点区别,直是一对孪生女,那年头,台州府地处海滨,风气较内地开通,但姑娘上酒楼,可有点特别刺目。
  两位姑娘坐着浅酌低饮,那时酒楼上分外喧闹,猜拳行令,纵情欢笑声不绝於耳,两朵玫瑰花不时蹙眉,显得有点厌恶,那左面凭栏临街的桌上,坐定三个奇形怪壮的汉子,端坐上首的满脸于思,左目已眇,面容狞恶,身材高大;左侧的一个,面黄无-,F——[
  声,一脸奸邪之色;右侧的一个长得獐头鼠目,鼻梁断折,右耳短缺,这三个人一望而知全不是甚么正派人物,自从两姑娘上来,五只色——的贼眼,就从未离开二位姑娘身上一刻,她俩也早已觉察到了,心想:“姑娘现在有事,且饶过你们,等一下就够你们瞧的了。”
  那三个贼人,有名的色中饿鬼,不是当晚负有任务的话,早就跑在近前贼手贼脚了,还有这么安分,三个贼人是当地有名的“浙东三鸟”
  满面于思的汉子唤作“虬面苍鹰”崔洪,面黄无-的唤作“猫头鹰”姚耀祖,獐头鼠目的唤作“红顶鹤”徐智,三人仗着台州东门外翠华山庄主沈一飞的靠山,在台州当地无恶不作,路人侧目,受害的人均敢怒而不敢言,就看那酒保对他三人低声下气,奉承备至的模样,再看他们三人颐指气使的神情,就知道三匪均是同恶相继,千夫所指的人物。
  凭栏靠北的桌子,也端坐二人,一个鸠形鹄面,蓬头跣足的老化子,两目精光闪闪,一身蓝布大褂,倒也十分乾净;另一位面如冠玉,双眉入鬓,俊目含辉,猿臂蜂腰的十七、八岁少年,身着一袭白色纺绸长衫,清风徐来,衣袂轻飘,端的玉树临风,龙章凤姿,人品不凡。
  那两人不言而知是“齐鲁怪乞”尚维三、小侠岳文骧。他俩由赣州府起程,由兴国、经南城、穿玉山,斜入浙境,取道金-、仙居,直抵台州,千余里路程,头尾不过四天就赶到了,老化子在途中由小侠传以“凌空蹑踪”的上乘轻功心法,才能赶个头尾相接,老化子好不心感。
  两位姑娘的座位,隔过一张桌儿,就面对岳、尚两人,她们两人不时偷觑着岳文骧,愈看愈俊,愈瞧愈爱,两人一会交首耳语,一会轻颦浅笑,只把个小侠瞧得耳根发热,俊面绯红,坐也不是,站也不安。
  两位姑娘刁钻得紧,瞧见小侠这般模样,愈想挑逗小侠,嘴里不停发出轻微咯咯银铃笑声,凤目含情。
  小侠只是目不斜视,不停地向老化子劝饮,老化子瞧在眼里,酒醉心明,哪有不知道的!暗道:“不好,人长得太俊了,到哪里都有人瞧上。”咧着一张嘴怪笑道:“岳小侠,你莫要存坏心眼,把老化子灌醉了,好跟人家一走了之,老化子人虽醉可心底明白,你一溜不要紧,老化子回去拿甚么向南宫姑娘交差?”
  小侠红着一张脸,低喝道:“你胡说甚么?还不灌你的黄汤。”
  老化子伸了伸舌,微笑一声,举筷夹起一只明虾向口里塞,又是自顾自酌,咕噜噜地引颈牛饮。
  两位姑娘却是鬼灵精,哪还听不出老化子语中用意?暗骂老化子多事,任你南宫姑娘,北宫姑娘也好,姑娘们爱定了,就要试一试。
  那面坐着“浙东三鸟”贼眼不时溜在两位姑娘脸上、身上,对岳、尚二人先还未注意,此时见两位姑娘凤目瞧在岳、尚二人桌上,又见小侠长得十分俊美,不由醋火忽发,互一商量“红顶鹤”徐智霍地起身离座,大模大样向岳、尚二人桌上走去。
  小侠见徐智离座,已然瞧在眼里,只是不动声色,擎着酒杯望着栏外浏览江景,老化子双筷正夹起一块红烧鸡塞在口中,笑——地不停咀嚼有声,吃相实在难看。
  徐智见岳、尚二人这般模样,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不由气极,猛喝一声:“呔!老化子“浙东三鸟”瞧中了这副座头,赶快起身让座,搬到那边去。”
  老化子一抬头,精光双眼一翻,夷然不屑说道:“甚么“浙东三鸟”?
  我老人家从未听过,凭甚么让座位给你们?你的银子大些么?放屁!
  还不滚开,趁着我老人家还没动肝火,不然一伸手你们就没命了。”
  说着,还是自顾地饮酒,正眼都没瞧他。
  邻近几张桌儿食客,一瞧情形不好,恐怕就要闹出事来,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受了伤还没处叫屈,赶快丢了银钱起身,急急离座而去。
  徐智更是光火,凭自己“浙东三鸟”的名气,说出的话,别人牙缝里,可没人敢吐出半个“不”字来,这个不起眼的老化子,不晓得吃了甚么豹子胆?竟敢出言挺撞,令自己当众下不了台,不给他颜色看看,他还不知厉害啦。猛然伸出右掌“砰”地一声拍在桌上,酒菜泼翻,油汁溅射,好好的一张紫檀木桌面上,起了一个浅浅两、三分的手印,喝道:“你们让还是不让?给脸不要,赶快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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