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侠 第十一回 青剑惊涛 疑云迷侠女 公堂看审 正气凛强粱(2)

  于承珠听得眉飞色舞,连声叫道:“痛快,痛快!这青年是谁?”那渔翁道:“本来没人知道这青年是谁,不知怎的被一个汉奸打听到了,这青年原来是台州一个告老回乡的御史的儿子。这老御史姓铁,名叫铁铱,在台州算得是名门大族,世代为官,铁铱做到左都御吏,据说是二品大官了。前年才告老回乡的。这汉奸密报给倭奴在台州的市舶使(管领贸易的官,相当于今日领事馆的商业参赞)。倭奴的市舶使逼台州知府要人,但那青年已找不到了。台州知府无可奈何,竟把铁老御史软禁起来,逼着他交出儿子。这件事情轰动了台州,现在还未了结呢。你说倭寇是不是太上皇,连台州府也不敢对他们有半点违抗。”说罢又长长地叹了口气。
  于承珠心中一动,想起适才那同船少年自称铁镜心,失声叫道:“莫非他就是铁铱的儿子?”
  老渔翁问道:“你说的是哪一位?”于承珠道:“就是适才大杀倭寇,跳上倭船的那个少年书生。”老渔翁道:“果然好俊的身手。台州的知府被倭奴威胁,正要拿他归案呢,若然真的是他,这回独上倭船,岂非自投罗网。”于承珠不知怎的,一路闷闷不乐,为那少年书生担心。
  渡江之后,于承珠与那渔家父女分手,与张黑匆匆赶路,数日之后,来到台州,台州在浙江沿海,倭寇正在台州附近一带纠缠骚扰,台州人心惶惶,市面一片萧条,虽在白天,十一家商店,倒有六七家是关上店门的。
  张黑带于承珠到一位同伴家中住下,准备与义军联络好后,便即动身。过了两天,忽听得市上纷传,说是铁公子已自行到台州投案,也有人说是给日本的武土押解来的,于承珠听了,便叫张黑去打听,张黑在台州的朋友甚多,衙役中也有熟人,晚上回来一说,果然是实,听衙役所描绘的形貌,确是舟中的书生无疑,并且据衙役所报的消息,铁镜心现在还扣押在衙中,三两日后就恐怕要移交给日本人了。还听说知府大人因为他是铁御史的公子,对他甚为优待,并不关在牢房中,是软禁在知府大人的花厅内。
  于承珠一打听清楚,并叫张黑再仔细探明,绘出了一份知府衙门的图,当晚过了三更,于承珠便换上了夜行衣,独自去探知府衙门。张黑虽然不大赞同于承珠前去冒险,但想到若能将铁镜心救出,对义军抗倭,亦是大有帮助,因此也就不阻拦了。
  于承珠早把知府衙门的地图熟记心中,按图索骥,毫不费事地就混入内衙,来到花厅,她的轻功虽然还未到来去无踪、飞行绝迹的境界,但要瞒过府衙的那些捕头护院,却是绰绰有余。
  花厅内灯火未灭,从窗外望进去,隐约可见到铁镜心那清秀的影子,于承珠正待破窗而入,忽听得里面有人咳了一声,于承珠怔了一怔,只见屋中又多了一个人影,穿的是五品官服,想来当是那台州知府,于承珠一纵身跳上屋檐,用一个“珍珠倒卷帘”的姿势,足突勾着檐角,探头内窥,心中想道:“且听这官儿和他说些什么?”
  只听得铁镜心微微笑道:“府台大人日夜辛劳,为晚生的事情大费精神,晚生真是过意不去呵!”那知府面上一红,干咳两声,尴尬说道:“好说,好说,这回实在是委屈世兄了。”铁镜心道:“家父是否还在府衙,可否让晚生见他一面?”知府道:“尊大人已释放回府了。世兄的案件尚未结果,按朝廷律例,暂时还是不见为宜。以免反累了尊大人。”铁镜心哼了一声,道:“儿子纵然有罪,也不应难为他的父亲,你们这次扣押家父,不知是依据哪一条律例?”
  那知府涨红了脸,拢袖作揖道:“世兄息怒,这次我实是情非得已,世兄,你要紧谅我的苦衷啊!”铁镜心道:“你是朝廷的官还是倭寇的官?”那知府道:“我当然是朝廷的官。可是铁世兄,你也不是不知道,台州城外,便是倭寇的世界,这城内日本官又催逼得紧,朝廷又没发兵袭倭,布舶司还在恭迎日本的使者,你,你,你叫我怎生去做?咳,我的为难之处,有谁能够明白?”看他可怜的样子,于承珠初来之时,本来也恼恨这个知府,本想把他一刀杀掉,便抢铁镜心出去,如今听了他这一番诉苦的说话,虽然仍是觉得他可怜可鄙,但一腔怒气,已全转移为痛恨倭寇了。
  铁镜心愤然说道:“好,我都明白啦,那你准备将我怎中处置?”那知府捋了一捋花白的胡子,低声说道:“这里的日本市舶使一定要得世兄,请世兄念在台州父老的份上,委屈一些,明日换个地方吧。”铁镜心冷笑道:“我是大明的子民,有罪也只应由你来审,你口口声声说朝廷的王法律例,请问朝廷的法律,可以由外国人来审问本国的人么?”那洲府连忙作揖道:“世兄,话是这么说。但你也要念到我的为难之处,若然我不依从他们的意思,他们叫城外的倭寇打进来,那时岂不连累了全城百姓?世兄,你是明白人,你,你,你要体谅下官的苦衷啊!”
  铁镜心无限激愤,心中想道:“我怎么不明白,无非是你自己要保全头上的乌纱,所以怕倭寇怕成这个样子!”但见地那副可怜的样子,却也不忍再将他责难。那知府用哀求的眼光看着他,铁镜心忽地昂头说道:“我性命不足惜,但由你交给倭奴,这朝廷的尊严,你将置于何地?你也确实为难,好吧,那我就替你想个两全之道。”那知府忙道:“愿闻其详。”铁镜心道:“由你主审,让日本的市舶使来陪你听审,他们既然控告我,那么也得传他们的‘原告’出庭,审判之时,应准台州百姓听审!”知府道:“这,这——”铁镜心道:“这什么?这顾全了朝廷的‘王法’,也顾全了日本使者的面子,让你在日本人面前交代得过去,这还不好么?你若不从,我就一跑了事,千百倭寇尚自拦我不住,你拦得住我么?”越说越气愤,“砰”的一声,一掌击下,将一张檀木茶几,削了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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