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踪侠影录 第十回 一局棋残英雄惊霸气 深宵梦断玉女动芳心(5)

  另一边张丹枫陷入重围,宝剑被樊忠双锤逼迫,讨不了便宜,又要应付其他人的兵刃,也是险象环生。酣战中忽见云蕾堕马,心中大急,墓然一个转身,反手一剑,敌着樊忠的双锤左手一抓,将一名卫士的衣领抓着,一把举将起来。这一招用得实是险极,若然差了毫厘,身上怕早被围攻的卫士搠十个八个透明窟窿!张丹枫拿捏时候,妙到毫巅,一击成功,胆气顿壮。说时迟,那时快,樊忠正趁着他转身之际双锤横击过来,却不料他已抓起那名卫士,大喝一声,回身便挡,樊忠双锤急缩,张丹枫右手挥剑,左手就将抓着的人质作为兵器,一阵旋风急舞,挡者辟易,霎忽之间,冲出重围。樊忠紧追不舍,张丹枫一声大笑,喝道:“接着!”将那名人质反臂掷出。樊忠还真不能不听他的命令,逼得抛了双锤,接过伙伴,只见张丹枫在大笑声中,又已闯入了堵截云蕾的圆阵。
  云蕾正在吃紧,陡见张丹枫一剑飞来,墓然一阵心跳,羊皮血书的阴影在她眼前一晃,这可憎可恨可喜可爱的“仇人”又来援救自己了,该把他当作朋友还是该把他当作敌人?该接受他的救助还是“宁死不屈”?芳心忐忑,正自打不定主意,迷茫中贯仲一鞭扫下,云蕾惊起之时,鞭影已到头上。
  但见剑光一闪,耳边有人叫道:“小兄弟,快快出招!”云蕾随手一剑,只听得“喀嚓”两声,贯仲那三节软鞭断为四截!贯仲适才与张丹枫斗过一百余招,虽然处在下风,可还未曾落败,满心以为合众卫士之力,对付两人,亦是绰有余裕,哪料双剑合璧,威力暴增,只是一招就鞭折人伤,慌忙急走。张丹枫拖着云蕾,双剑左右并展,随意所施,无不妙绝,片刻之间,十余名卫士都中剑受伤,倒地不起!
  张丹枫拖着云蕾,且战且走,樊忠手舞双锤,迎面而来,贯仲叫道:“二哥,小心!”张丹枫、云蕾双剑齐出,倏地合成一个光环,樊忠大吃一惊,无可抵敌,急将双锤一抛,滚地一个大翻,侧身滚出一丈开外,只觉头顶一片沁凉。饶是他滚得如此之快,护头盔亦被削掉,连头发也被削了好大一片。
  樊忠几曾吃过如此大亏,翻身跃起,勃然大怒挥手喝道:“用马队冲!”数十名锦衣卫士跨上战刀,分成四队,纵横驰骋,齐向张、云二人冲来。他二人武艺纵算再高,也难抵敌这样狂风暴雨般奔来的马队!
  张丹枫叫道:“快快上山!”与云蕾施展绝顶轻功,向后山飞奔。毕家门前距山脚约有一里之地,两人将到山脚,已被快马追及。张丹枫突然抓起云蕾,往山上一抛,前头那匹快马人立扑来,张丹枫足尖点地,身躯笔直蹿起,那马扑了个空。就在这一瞬之间,张丹枫已飞上马背,将马上那名卫士横抛出数丈之外。这还是张丹枫一念慈悲,要不然若将他掷于地上,怕不被马队践成肉饼?那匹马去势极疾,片刻已冲到山边,张丹枫在马背上一个飞身,抓着山边一棵大树的树枝,打秋千似的往前一荡,落下之时,已在山坡,只见云蕾正在半山张望。
  其时已是暮霭含山,天色微暗,山上怪石嶙峋,马队不敢冲上,只围在山下呐喊,樊忠传下号令,将谷口外的御林军调了一部分进来,强弓劲弩,守住山脚,哈哈笑道:“看你能在山上困得多久?”张、云二人山上辽望,但见山下四处旌旗招展,这座小山已全给御林军包围住了。
  张、云二人恶斗了大半日,这时只觉又饥又累,春日阴晴无定,日间阳光普照,黄昏之后却忽然下起雨来。张丹枫道:“小兄弟,咱们找个地方避雨去,我身上还带有干粮。”云蕾默声不语,头扭过一边。张丹枫道:“那边有个山洞。”一把拖着云蕾便跑,肌肤相接,只觉云蕾手心冰冷,料知她心中必是惶恐不安。
  那“山洞”其实只是两块大岩石夹峙而成的缝隙,岩石上有虬松盘结,雨点却也飘不进来。石缝中恰恰可容两人,张丹枫将云蕾拖入山洞,两人面面相对,心跳之声,各自可闻。张丹枫轻轻叹了口气,道:“小兄弟,咱们两家的冤仇真是无法可解吗?”暮色黯淡,更兼是下雨的阴天,张丹枫微侧身躯,看不见云蕾面上的表情,但闻衣裳悉索,剑环抖动之声,知她正在手摸剑柄。张丹枫又叹气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小兄弟你把我杀了吧,死在你的手上,我死而无怨!”
  蓦地一声雷响,电光一闪,照见云蕾惨白的面色,也照见她眼角的两颗泪珠。云蕾倚着岩石,手拈衣带,宝剑悬在腰间露出了短短的半截,想是她轻轻抽动,却又立即把手移开。电光一闪即灭,石洞迅又归于黑暗。
  黑暗中但闻云蕾喘息之声,良久良久,仍不见她说话。张丹枫取出干粮,说道:“小弟兄,你吃点东西。”云蕾身倚石壁,动也不动。张丹枫甚是悲痛,却故意扮了个鬼脸,嘻嘻笑道:“小兄弟,这次我不说你食白食啦,吃一点吧!”张丹枫故意提起初见之时的笑话,实是想逗她说笑。忽地“啪”的一声,云蕾将他递过来的干粮拍落地上,张丹枫苦笑一声,将干粮捡起,随手搁在一瓣凸出的石瓣上。
  云蕾亦是满腹辛酸,欲哭无泪,黑暗中只听得张丹枫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报仇,报仇,冤冤相报,究竟何时了?我的祖先与朱元璋争夺江山,亦是留下遗书,要后代子孙替他报仇,我家的报仇,可不只是要后人凭血气之勇去刺杀敌人,而是要重夺大明天子的江山!”
  云蕾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样的报仇可真是古往今来最惨酷的报仇,若然张家报得此仇,岂非要杀人盈城流血遍地?”又想道:“若然张丹枫是为了报仇,而勾结瓦刺胡兵入寇,抢夺江山,那他可就是万古的罪人,我亦容他不得!”思潮起伏不定,手指又抓紧了青冥宝剑的剑柄。
  只听得张丹枫续道:“我的祖父逃到瓦刺,那时蒙古势力衰微,内部分裂,明兵时时闯进蒙古草原劫掠,明朝又要他们年年进贡岁岁来朝,他们亦是愤恨得很,所以他们也要报仇。咳,人与人,国与国,都有那么多的冤仇,我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能平等相待,和平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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