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剑心魔 第一回 花环织就怜新好 竹马骑来忆旧情(4)

  展伯承又再想道:“听说褚公公早也有意将龄姐配与我的。只因当时我和她都还年小,未曾提亲。唉,要是当时早把亲事定妥,那就好了。现在要我自去求婚,这却如何开口?不过好在褚公公尚还健在,也许不必我亲自开口,他就会替我作主的。”展伯承心里怀着父母双亡的悲痛,又怀着与小时女友相见的甚悦与尴尬,心情十分复杂,一路怅怅惘惘,马不停蹄地赶往褚家。
  幸得一路平安无事,但他在忧伤之中,连日赶路,待得马蹄踏进盘龙谷之时,他也早已是形容惟粹,肤色黝黑,临河自照,也不禁有点自惭形秽了。
  他外祖父当绿林盟主之时,曾在盘龙谷经营宅第,建造园林,但后来经过了一场大厮杀,烧了三天三夜,当年的园林宅第,十之八九已成瓦砾,放眼望去,但见一片蔓草荒烟。
  不过这都是上两代的事情了,小时候他听母亲说及,也只是当作一个古老的故事来听,对盘龙谷的沧桑变化,他并没有特殊感触。他只记得母亲曾说,褚公公是在未烧毁的废园一角,重修了一幢房子,他现在就是要找这幢房子。
  盘龙谷在双峰夹峙之下,地形狭长,约十数里。自那次事变之后,听说谷中己没人家,展伯承策马进入幽谷,缓缓而行,两面山坡的树木,想是因无人采伐之故,长得十分茂密,郁郁苍苍,蔚然成林。许多不知名字的野花,也开得遍山遍野,触目都是。
  展伯承走了一会,忽地似听得一边的山坡上似乎有人说话,笑语喧喧。
  这是一男一女的声音。展伯承在山坡下经过,刚好听得那男的似乎带点着急的口气说道:“喂,喂,你别忙着走呀!好不容易才见一面,多聚片刻何妨?”那女的道:“不,不!我是偷偷出来的,再不回去,爷爷就要来找我!”
  展伯承暗暗好笑:“敢信是一对少年情侣在这里私会?”蓦地心头一跳,“咦,这女子的声音好熟!”心念未已,只听得那男的已在说过:“你又不是小孩子,怎么还这么害怕爷爷?”那郡女的:“你不知道我爷爷最不高兴我和你会面,要是给他碰上,只怕连你也要给他打的。”那男的道:“这么凶呀?奇怪,你爷爷为什么讨厌我?”那女的道:“我怎知道?你、你快放我走吧!”
  那男的道:“我不害怕。为了你,我就是给他打断了一条腿我也甘心情愿!”那女的道:“你不怕我怕!若是你当真给打断了一条腿,我不伤心的吗?你也不为我想想!”
  那男的似乎软了下来,柔声说道:“好,就放你走。但你瞧,那一丛山杜鹃多好看,我给你编一个花环,你等一会儿好不好?”
  那女的道:“唉,真是冤家。好,那你就赶快编吧!”展伯承本来无意偷听人家情侣的私话,但那少女银铃似的声音,却似磁石般把他吸住了。他越听越觉得熟悉,“难道,难道这女子当真便是她?”初秋天气还很炎热,但展伯承却似突然间坠下冰窟了。
  忽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远远叫道:“龄儿,龄儿!”那女的小声说道:“不好,我爷爷真的来了,我可要跑了!”
  林子里悉悉索索声响,红裙半隐,罗带轻飘,展伯承只是看见一个少女的背影分枝拂叶而去,但只从这个背影,已认出了是褚葆龄了。她的身材是高了许多,但那走路的轻盈体态,则还是以前一样。
  这刹那间,展伯承也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只是想道:“龄姐原来己有了意中人了,有了意中人了!”
  展伯承正在发呆,忽听得那苍老的声音叫道:“咦,你,你不是小承子吗?”原来那个老人已经到了他的面前,正是褚葆龄的祖父褚遂。
  展伯承连忙下马,见过了礼,说道:“猪公公,我妈要我来投靠你。”褚遂道:“你爹娘呢?为什么你一个人来?”展伯承道:“说来话长。这,这——”枯送道:“好,那就回家再说吧。且慢,你见了你的龄姐没有?”展伯承迟疑半晌,讷讷说道:“没,没见着。”褚遂皱起眉头,说道:“奇怪,这丫头哪里撤野去了?龄儿,龄儿!”
  褚葆龄银铃似的声音隔着山坡应道:“爷爷,来啦!”她刚是在左边山坡的,如今绕了个弯,从右边的山坡钻出来了。
  褚遂道:“龄丫头,你瞧是谁来了?”说话之间,褚葆龄己似旋风一般跑到展伯承面前,直上直下的打量了他片刻,忽地啊呀一声叫起来道:“你是小承子!”神情倒是十分欢甚,拿着他的双手直摇!
  展伯承道:“龄姐,多亏你还认得我。”褚葆龄笑道:“你怎的变成了个黑不溜湫的小子啦?我真的几乎认不得你了!你是怎么搞的?衣裳怕有十天没换了吧?头发也有两个月没剪了吧?简直像是个逃出来的监犯!”
  褚葆龄还是从前的脾气,说话口没遮拦。展伯承面对着她,不觉自惭形秽,几乎不敢仰视。褚葆龄果然如他想象的那样,不,比他所想象的更美,粉红的脸蛋上嵌着两个小酒窝,小辫子上扎着两条红头绳,虽是荆钗裙布,也掩不着她那雪貌花容。展伯承本来就有点自惭形秽,被她这么一说,更是黑脸泛红不禁就甩开了褚葆龄的双手,说道:“龄姐,我手上满是尘土,小心弄脏了你。”
  猪遂道:“龄儿,你说话好没礼貌。你的承弟千里奔波来看你,他在路上哪有工夫剪发?三伏天时,马不停蹄的起码跑了半个月吧?还不晒得黑不溜湫吗?你不谢他,还能取笑他吗?”
  褚葆龄笑道:“哎哟,小承子你长人了,做姐姐就不能和你开开玩笑了吗?爷爷,承弟当真,你也当真了?承弟,你再脏些,做姐姐的也不能嫌你。等下回去,我先给你理发,再给你缝件新衣,当做赔罪好不好?明天我再带你出来玩,这儿比咱们从前住的地方更好玩呢。满山是野花,还有许多好看的鸟儿。就可惜爷爷不许我上树捉鸟儿了,说我是女孩儿家,应该学得庄重些了,你是男孩子,爷爷大约不会禁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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