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三女侠 第45回 互斗权谋 将军悲失势 自寻了断 长老敬凶徒(3)

  邬师爷却是声色不露,一如平常。过了七日,邸抄(官报)从京中快马传来,田文镜拆开一看,吓得半死,看完之后,又喜出望外,几乎疑心自己做了一场怪梦!
  你道邬师爷写的那本奏章是什么?原来他一本奏章,竟然参劾了两个权倾朝野、声威赫赫的人。第一个劾的是年羹尧,说他图谋不轨,草管人命,克扣军晌,擅杀提督,种种罪名,不能列举,第二个劾的是国舅隆科多,说他与年羹尧狼狈为奸,贪赃枉法,私藏玉碟,图谋不轨,该与年羹尧同罪!若然是给田文镜先知道的话,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上这本奏章!
  皇帝看完这本奏章,正中下怀,立刻下令,削去年羹尧的一等公封号,抚远大将军兼川陕总督的职位由岳钟淇代替,但皇帝也还顾忌到年羹尧在陕西还有少许兵力,不敢即行诛戮,所以圣旨又说念他尚有微功,对于兵丁亦尚能操练,叫他回杭州练兵。至于隆科多,则交顺承郡王锡保审问,先削去一切封号官爵,打下天牢。至于田文镜,则传旨嘉奖,说他“赤心为国,不畏权贵,大胆敢言,着令升任两广总督。”邸抄上面写的,就是这几桩事情。
  田文镜捧着这快马传来的邸抄,又惊又喜,好半天还是手颤脚震,不能恢复常态。那邬师爷这时才笑吟吟的走了进来,说道:“恭贺主公升官,主公做名臣的愿望已达,我也当告辞了。”田文镜慌忙挽留,邬师爷微笑说道:“幸而皇上见了这本奏章,不加罪责,反而奖赏,否则我也不能生出你的督抚衙门了。”田文镜吓出一身冷汗,料知邬师爷已知道自己前两日的布置,又不便告罪,甚是尴尬。邬师爷又笑道:“这也怪不得主公,若非是我擅用主公的名义,天下也无第二个官员,敢参劾年羹尧和隆科多!”
  田文镜这时知道邬师爷必是非常之人,一再道谢,试探问道:“先生有这样大的魄力,田某佩服之至。不知先生以前在什么地方办事,能够这样善体上意,能为人之所不敢为?”邬师爷大笑道:“你已达升官之愿,何必问我的来历?知道我的来历,对你毫无好处。咱们后会有期,我先告辞了。”田文镜老于宦途,这时心中已然雪亮,知道邬师爷必然是皇上的亲信,连忙取出三百两金子,送他当作,“笔酬”。不敢再问,让他辞去。
  年羹尧被削去川陕总督与抚远大将军之职,岳钟淇立刻从西康赶回西安,接收印信,岳钟淇作出一副同情的样子,一面用好话安慰,愿为他上奏,代求保全,并拔一百名亲兵,送他南归。年羹尧抑着怒火,大笑说道:“老弟,你善自为之,万勿蹈我的覆辙!我一生戎马,为皇上南征北伐,幸免马革裹尸,至今尚有何足惧?我此次回去,若有危险,也不是你保护得来,你的盛情,我心领了!”双目炯炯,尚有昔日威严,岳钟淇不敢和他再说,慌忙退出。
  年羹尧治军多年,自有一班最亲信的将领,这些人和年羹尧祸福相依,而且抱着“烧冷灶”的心情,希望年羹尧他日能够东山再起,便纷纷辞职,随他南下。岳钟淇也不挽留,一一批准。年羹尧带了几十名旧部下和二三百名老兵,前往杭州。不日到了长江北岸的仪微,仪微有水旱两途,从水道南下,可达杭卅,从旱道北上,可达北京。年羹尧心想自己曾为雍正出过大力,如今已被削了兵权,皇上当可安心,若能面见求情,也许可以得任清贵之职,以保天年,便不即到杭州就任练兵之职,却上奏章要求召见,奏章里有两句道:“仪微水陆分程,臣在此静候纶音。”这也不过想皇帝回心转意,准他进京面陈之意。岂料雍正反说他存心反叛,要带兵进京逼宫,一面把年羹尧的奏章交吏部审处,一面亲自下谕六部大臣道:
  “朕御极之初,隆科多年羹尧皆寄以心膂,毫无猜防,所以作其公忠,期其报效。孰知朕视如一德,伊竟有二心;联予以宠荣,伊幸为提结。招权纳贿,擅作威福,敢于欺罔,忍于-负,彼既视典宪为并髦,联岂能姑息养奸耶?至其门下趋赴奔走之人,或由希其荐援,畏其加害,急宜改散党与,革面洗心。若仍旧情,惟务隐匿巧诈,一经发觉,定治党逆之罪。”
  一群大臣,见了这道谕旨,知道皇帝绝对不会放过年羹尧了,便你也一本,我也一本,众口同声,说年羹尧罪该万死,雍正也妙,看了许多奏本之后,归纳起来,说根据奏章,年羹尧有十八条大罪,朕今以宽大为怀,每条罪只降一级,于是便连降年羹尧十八级,把一个大将军,贬到杭州去看守城门!
  至于隆科多,则因有他的妹子(雍正庶母,被封为太妃。)求皇上饶命,雍正只是恨他以前趋奉年羹尧,及忌他知道自己篡位之事,却料他不能作反,便判他永远监禁,妻子家产,则免于抄没。比起年羹尧来,算不幸中之幸了。
  吕四娘听甘凤池说了年羹尧被贬的经过后,沉思有顷,说道:“免死狗烹,年羹尧活该有今日之报,我们不必去理他了。七哥,我练了两年剑法,又悟了许多妙理,这趟,你该不会拦阻我入京了吧。”甘凤池知她用意,笑道:“你在山上闷了两年,也该下去走走了,不过,入京大约还要再等些时。”
  第二日吕四娘和甘凤池沈在宽联袂下山。(沈在宽此时内功已颇为了得,又从吕四娘习了一些武技,已大非昔日可比了)这里暂按下不表。
  且说年羹尧被贬到杭州守城门,无巧不巧,当杭州将军的,不是别人,正是从前在年羹尧手下,当过中军副将,为了劝谏年羹尧杀提督富山之事,几乎也被杀死,后来被罚吹角守夜,在营中当更夫的陆虎臣。雍正把年羹尧贬到杭州看守城门,实是有意令陆虎臣向他为难。
  年羹尧知道陆虎臣镇守杭州,却也不放在心内。到第三日,年羹尧在城门下盘着腿儿,自由自在的晒太阳,城门内外,静寂寂的无人出入。原来杭州人畏年羹尧杀气,知他看守北门,不约而同,都不从北门出入。这时跟随年羹尧的旧部,都已星散,只有一个老兵,还跟在他的身边。这老兵见了三日来如此情形,对年羹尧道:“将军今日虽然受辱,却喜威风尚在,官民人等,都不敢侮慢将军。”年羹尧叹口气道:“唯其如此,雍正就更不会放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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