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玉弓缘 第十二回 太息知交天下少 伤心身世泪痕多(4)

  武定球惊魂稍定,恃着人多,大怒骂道:“邙山之下,岂容得你横行霸道?你让不让开?”他郑重说出“邙山之下”这四个字,实是意欲挑起同行的公愤,那两个邙山派弟子果然大为不平,但他们不知金世遗是什么人,也不知道他与武、锺之间有什么过节,姑且退过一旁,暂时忍住,听清楚了再说。
  金世遗大笑道:“邙山之下又待如何?我有事情问你,你敢不说,我打断你的两条腿,叫你爬上邙山。”路民瞻的弟子林笙忍不住,说道:“阁下,你是那条线上的朋友?有什么话要问,请说便是,何必如此凶横?”金世遗双眼一翻,道:“我的名宇,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我有事情问他们,谁叫他们不说,便先骂我横行霸道?你先编派我的不是,我便真个预道,看你又待如何?”
  金世遗说话之时,口沫横飞,酒气奸人,林笙退后一步,心道:“这敢情是喝醉了,前来胡闹。”便道:“锺大哥。你且听他要问什么?在这邙山脚下,小弟忝为地主,断不会袖手旁观,令你们有所麻烦便是。”
  锺展较为沉着,急忙用眼色止住武定球,上前问道:“金先生有何事见教?”他在唐晓澜门下受过多年的薰陶,而且念及在孟家庄恶战之时,金世遗曾暗助过他,故此说话很是客气。金世遗道:“吒,你比这个姓武的小子懂事一些,我就问你,李沁梅呢?她到哪里去了?为什么不与你同来?”钟展道:“嗯,原来你是要问我师妹吗?她,她:…:”金世遗道:“她怎么样?”锺展道:“我,我不知道。”金世遗道:“看你的样子还比较老实,却在我的面前装假!沁梅她在孟家庄脱险之后,不是到新安镇找你们吗?难道没有见着?”心想:“若不是锺展说假话,那就是厉胜男说假话了。”大闹孟家庄之后,厉胜男曾用李沁悔的名义,骗金世遗到太行山的金鹞峰顶相会,金世遗质问她时,她才说出李沁梅是她故意引开,指引她去与师兄相会的,故此金世遗一见锺展与武定球,忍不住要向他们追问。
  厉胜男倒没有说假话,李沁梅得到她的指引,果然找到了武、锺二人,锺展本来要将金世遗的消息告诉她的,是武定球恨金世遗不过,故意捏造消息,说是金世遗已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所伤,看情形旦夕不保,只怕早已死了。武定球是想断绝了李沁梅的希望,想她回转天山,李沁悔信以为真,伤心之极,但她得不到确实的消息,却怎也不肯死心,反而立即离开了师兄,又去追查金世遗的下落,锺展劝她不转,追又追不上她,事后唯有将武定球埋怨一通。
  可是在金世遗的面前,钟展怎肯将实情说出,金世遗见他吞吞吐吐,越发起疑,喝道:“你这小子原来也是假老实,李沁梅在哪儿,你说不说?”武定球仗着有邙山派的人壮胆,冷笑说道:“金世遗,李沁梅是你什么人?你要苦苦追问她的下落?”金世遗大怒,正要发作,只听得武定球又冷冷说道:“告诉你吧,李沁梅早已是我小师叔的未婚妻子,不用你关心了!”锺展躁得满面通红,可是在外人面前,却又不便骂武定球胡说。要知锺展心里也的确欢喜这个小师妹,而且唐晓澜为他向冯琳提亲,这事也是有的,不过李沁梅不肯答应罢了。
  金世遗呆了一呆,随即骂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脑袋里装的却尽是些龌龊的念头,沁梅与我,有如兄妹,我知道她在找我,我为什么不能找她?”武定球冷笑道:“什么兄妹,沁梅年幼无知,你分明是想骗她。你若要找她,为什么以前不上天山去找?现在她一人在江湖上行走,你却要找她了?”金世遗以前之不愿找李沁梅,实是有意要避开这场情孽,可是当他在客店里偷听了武锺二人的谈话之后,知道沁悔矢誓非见他不肯嫁入,痴情之处,出乎他的想像之外,他这才想道,若一直避开,也不是办法。何况他又是个感情容易激动的人,想到李沁梅的一片痴心,也不忍永远避而不见。故此他在得知厉胜男骗他之后,才会那样生气,在未上邙山之前,也曾费了好几天的功夫,在新安镇的周围,四处去寻李沁梅。
  可是现在被武定球一说,倒好像他对李沁梅存有坏心,等她在江湖上单独行走,没有父母在旁之时才想法去勾引她了。金世遗听了这话,焉能不怒?
  与武、锺同行的那三个人,蓦然听得武定球叫出“金世遗”的名字,都吃了一惊,林笙问道:“武兄,这就是江湖上人称毒手疯丐的金世遗吗?”在他想来:金世遗那么大的名头,最少也当是个中年以上的人,想不到还只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武定球道:“正是毒手疯丐,所以了这样蛮不讲理。哼,哼!金世遗,在别的地方你可以撒野,在这邙山脚下,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别人的未婚妻,你少问两句吧!话已说清,你让不让路?”
  金世遗双眼一翻,醉意上涌,突然一声怪笑,瞪着武定球道:“狗嘴里长不出象牙,你是不是还想臭泥糊口的滋味?”武定球倒退三步,恃着有人撑腰。大着胆子骂道:“你敢?”金世遗哈哈大笑,说道:“好,今日看在你是到邙山给吕四娘老前辈上坟的份上,不你烂泥巴,请你喝几回酒吧!”暗连内功,张口一吐,肚内那几斤烈酒似喷泉一般射将出来,武定球刚刚张口想骂,陡然见酒浪飞来,急忙闭口,眼耳口鼻,却都已有酒灌入,武定球又是个不会喝酒的人,但觉又辣又臭,再想到这是从金世遗口中喷出来的,登时胃脏倒翻,连隔夜饭都呕了出来。
  金世遗仰天大笑,武定球当着外人,如何能忍得下这口气?长剑出鞘,挽了一个剑花,向金世遗分心便刺,锺展也被酒浪溅了满头满面,不过不如武定球之甚,眼耳口鼻,未曾灌入,亦自怒气暗生,一招“鹰击长空”,与武定球几乎同时出手。
  锺展距离较近,剑招后发先至,金世遗知道他的天山剑法有几分火候,倒也不敢太过轻敌,当下将铁拐一挥,用了五成真力,将锺展的长剑震开,随手一挥,铁拐汤了一圈,武定球的青铜剑接着刺到,恰好插入圈中,被他的铁拐一圈一绞,“当”一声,登时脱手飞去。锺展急忙使了一招“大须弥剑式”,替武定球挡了一下,武定球飞身跃起,接了从半空中跌下来的青钢剑,气得哇哇叫道:“毒手疯丐,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金世遗笑道:“凭你们这两个娃娃,焉能伤得我一根毫发?我可不想要你们的性命哩!”铁拐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杖头所指,都是人身大穴,却又故意不戳中它,迫得武锺二人团团乱转。邙山派的弟子卢道磷见不是路,抱起铁琵琶,急忙上前助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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