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狱长的面孔顿时容光焕发,假如犯人们看到的话,会以为一定是来了个什么王亲国戚。
“对,对,您说得有理,把马带到公事房那儿去。我亲爱的德·埃尔布莱先生,您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坐上马车到我的住处去?”
“穿过一个院子还要坐车?典狱长先生,您以为我是残废了吧?不,走了去,典狱长先生,走了去。”
贝兹莫于是把膀子伸给阿拉密斯,准备搀他,但是主教并没有让他搀。他们就这样来到公事房。贝兹莫搓着双手,用眼角瞟着马身上的东西。阿拉密斯则在注视着光秃秃的黑色的墙。
一间相当富丽堂皇的前厅,一道笔直的白色石块砌成的楼梯,接着是贝兹莫的套间。
楼梯穿过候见室、饭厅—人们在这儿准备午饭,一扇隐蔽的小门打开了随即被他的主人关上,他们来到一间窗户的侧面朝着院子和马厩的大房间。
贝兹莫毕恭毕敬地服侍这位主教。只有老实人或满怀感激心情的人才懂得这种礼貌的奥妙。
带扶手的靠椅,脚垫,便于搁手的带轮餐桌,都是典狱长亲自拿来的。
他还小心翼翼地,亲自把他的一个士兵带着不亚于一个教士捧持圣体的恭敬的态度提上来的金囊放到这张桌子上。
士兵退出去了。贝兹莫跟在他后面关上门,拉下窗帘,盯住阿拉密斯看,想看看这位主教是否什么都不缺少了。
“是啊,大人,”他站着说道,“您永远是个说话算话的人罗?”
“在事务上,亲爱的德·贝兹莫先生,守时不是一种美德,而是一种起码的义务。”
“是的,在事务上是如此,我知道,但是您和我之间并不是一种事务,大人,而是您对我的照顾。”
“哪里,哪里,亲爱的贝兹莫先生,您得承认,尽管我这样守时,您也不是完全放心的。”
“对您的健康有些不放心,是的,确实是的,”贝兹奠结结巴巴地说。
“我昨天本来准备来的,因为太疲倦了,所以没有能来,”阿拉密斯继续说道。
贝兹莫急忙把另一个垫子悄悄地放到他客人的腰下。
“不过,”阿拉密斯又说道,“我原来打算好今天一大早来拜访您的。”
“您太好了,大人。”
“看来我幸好来得准时。”
“为什么这样说?”
“是的,您正要出去。”
贝兹莫脸红了。
“确实,”他说,“我正要出去。”
“那么我打扰您了?”
贝兹莫变得十分尴尬。
“那么我妨碍您了,”阿拉密斯继续说,尖锐的眼光逼视着可怜的典狱长。“假如我知道这点,我是绝不会来的。”
“啊!大人,您怎么想到您竟会妨碍我?您!”
“您得承认您是找钱去的。”
“不,”贝兹莫结结巴巴地说,“不,我向您发誓,我是去……”
“典狱长先生,还去不去富凯先生家里?”楼下的副官叫道。
贝兹莫象疯子一样跑到窗口。
“不去了,不去了,”他绝望地叫道,“是哪个该死的提到富凯先生的?是不是喝醉了?我正有事,为什么来打扰我?”
“您是要上富凯先生家里去,”阿拉密斯紧抿着双唇说道,“是到修道院院长家还是到财政总监家?”
贝兹莫真想撒谎,但他没有这个勇气。
“到财政总监家,”他说。
“那么,显而易见您是需要钱,既然您是到能给您钱的人家去。”
“并不是这样,大人。”
“看,您不信任我了。”
“我亲爱的老爷,只是因为我不知道您的住址,因此有点儿没把握……”
“哦?您到富凯先生处就会拿到钱的,亲爱的贝兹莫先生,他是一个很慷慨的人。”
“我向您发誓,我从来不敢向富凯先生要钱。我想向他要您的地址,就是这么回事。”
“到富凯先生处问我的地址?”阿拉密斯不觉睁大眼睛大声说道。
“不过,”被这个高级神职人员看得发慌的贝兹莫说道,“是的,真的,到富凯先生处问您的地址。”
“这件事没有什么不好,亲爱的贝兹莫先生,我只是在问为什么到富凯先生处问我的地址。”
“想写信给您。”
“我明白,”阿拉密斯微笑着说,“这也不是我想说的意思,我不是问您为什么要问我的地址,我是问您为什么会到富凯先生处问我的地址?”
“噢!”贝兹莫说,“因为富凯先生有美丽岛……”
“有美丽岛又怎么样呢?”
“美丽岛属瓦纳教区,而您又是瓦纳的主教……”
“亲爱的贝兹莫先生,既然您知道我是瓦纳的主教,那您就根本不需要向富凯先生问我的地址了。”
“总之,先生,”陷于绝境的贝兹莫说,“是不是我说话前后不一致?要是这样,我要请求您多多原谅。”
“哪里!由于什么原因您会犯说话前后不一致的错误呢?”阿拉密斯平静地问。
阿拉密斯使自己保持了安详的脸色,同时又朝着典狱长微笑着,但他却在寻思为什么贝兹莫不知道他的地址,却知道瓦纳是他的驻地。”
“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搞清楚,”他自己心中说。
然后他高声说道:
“瞧,我亲爱的典狱长,您愿不愿意我们来算算我们那笔小数目?”
“听从您的吩咐,大人。但请先告诉我,大人……”
“什么事?”
“您大概不肯赏光象过去一样和我一起吃顿饭吧?”
“恰恰相反,非常愿意。”
“好极了。”
贝兹莫拉了三下铃。
“这是什么意思?”阿拉密斯问道。
“这表示我有一个客人要在这儿吃饭,要他们去准备。”
“啊,真见鬼!您拉了三下,您知不知道,我亲爱的典狱长,您使我觉得您好象要跟我讲客套?”
“哦,瞧您说的!再说,尽我可能好好地接待您是我能为您做的最起码的事。”
“根据什么理由?”
“因为没有一个亲王能象您这样对待我,只有您!”
“哪里,又是这一套!”
“不,不……”
“我们谈别的事吧,是不是请您和我讲讲您在巴士底狱混得怎么样。”
“还可以。”
“犯人给您钱吗?”
“不太多。”
“见鬼!”
“德·马萨林先生还不够凶。”
“哦!对,您必须要有一个多疑的政府。比如说,我们的前红衣主教。”
“是的,在他手下一切进行得很好,灰衣主教①阁下的兄弟就是在这儿发财的。”
①灰衣主教:指的是红衣主教黎塞留的亲信约瑟夫神父。
布拉热洛纳子爵 一九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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