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身材瘦小的人,代表一枝花是再恰当也没有了,头是花萼,两条搭拉着的柔弱的胳膊,就像郁金香的两瓣长椭圆形的叶子;还有他那种摇摇晃晃的习惯,完全像一棵在微风中摆动的郁金香。
我们已经说过,他叫望·西斯当先生。
“小姐,”他嚷道,“你说,你是代表黑郁金香来的吗?”对于园艺协会的主席来说,Tulipa nigra③是最高的权威,它是郁金香中的女王,当然可以派出使臣。
③Tulipa nigra:拉丁文。意思是“黑郁金香”。
“是的,先生,”萝莎回答,“至少我是来跟你谈它的。”
“它好吗?”望·西斯当问,带着亲切的敬意微笑着。
“唉!先生,我不知道,”萝莎说。
“怎么!它遇到意外了吗?”
“是的,先生,不过不是它遇到,而是我遇到了很大的意外。”
“什么意外?”
“有人把它从我这儿偷走了。”
“有人把黑郁金香从你那儿偷走了?”
“是的,先生。”
“你知道是谁?”
“我怀疑是谁,可是我还不敢提出控告。”
“不过,这件事很容易查出来。”
“怎么查?”
“如果是偷走的,那个贼还不可能走远。”
“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不到两个钟头以前我还看到它。”
“你看到黑郁金香了?”萝莎嚷道,朝望·西斯当先生冲过去。
“就跟我看到你一样,小姐。”
“它在哪儿?”
“当然就在你主人家里。”
“在我主人家里?”
“对。你不是侍候依萨克·博克斯戴尔先生的吗?”
“我?”
“当然是你。”
“你把我当作什么人,先生?”
“请问,你把我当作什么人?”
“先生,我希望我没弄错,你就是哈勒姆市长,园艺协会主席,可敬的望·西斯当先生。”
“你来跟我谈什么?”
“我来跟你谈,先生,有人偷走了我的郁金香。”
“那么,你的郁金香也就是博克斯戴尔先生的郁金香。要是那样的话,我的孩子,你解释得不够清楚;别人偷走的,不是你的,而是博克斯戴尔先生的。”
“我再对你说一遍,先生,我不知道这位博克斯戴尔先生是谁;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他的名字。”
“你不知道博克斯戴尔先生是谁,你也有过一棵黑郁金香?”
“难道另外还有一棵吗?”萝莎哆嗦着问。
“博克斯戴尔先生就有。”
“它是怎么样的呢?”
”当然是黑的。”
“没有杂色吗?”
“没有,一点儿杂色也没有。”
“这棵郁金香在你这儿,它给送到你这儿来了吗?”
“没有;不过就要送来了,因为在给奖以前,必须给委员会看看。”
“先生,”萝莎嚷道,“这位博克斯戴尔,这位依萨克·博克斯戴尔,他自称是黑郁金香的主人……”
“他实际也正是黑郁金香的主人嘛。”
“先生,他是不是很瘦?”
“是的。”
“秃顶?”
“是的。”
“眼睛里带杀气?”
“我想是的。”
“心神不定,驼背,罗圈腿?”
“真的,你一笔不差地给博克斯戴尔先生画了幅肖像。”
“先生,郁金香是不是种在一个蓝白两色的瓦盆里,瓦盆的三面有一篮黄花?”
“啊,这个我倒不很清楚;我注意的是人,没有注意花盆。”
“先生,这是我的黑郁金香,是从我这儿偷走的;先生,这是我的东西;先生,我到这儿来,在你面前提出收回的要求。”
“啊!啊!”望·西斯当先生望着萝莎说,“什么!你到这儿来提出收回博克斯戴尔先生的郁金香的要求?哼!你的脸皮真厚!”
“先生,”萝莎听到他骂她,有点生气了,“我不是说来要回博克斯戴尔先生的郁金香,而是说我来要回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
“是的,是我自己栽下去,自己种出来的。”
“那么好吧,到白天鹅旅馆去找博克斯戴尔先生吧,你可以自己去和他交涉;至于我,这件案子在我看来就跟从前所罗门王①判的案子一样复杂,而且我也不想装得跟他一样聪明,我只需要打报告,确定黑郁金香的存在,吩咐把十万弗罗林交给种它的人。再见吧,我的孩子。”
①所罗门王:圣经另中记载的古代希伯来统一王国国王,曾向上帝求得智慧。此处所提到的案子,指两个女人争一个婴儿的案子。他判决把这个婴儿劈成两半,一人一半,而那个要求取消这个判决,情愿不要一半的女人,他认为是真正的母亲。
“哦!先生!先生!”萝莎坚持说。
“可是,我的孩子,”望·西斯当继续说,“你长得美丽,年纪又轻,看来还没有完全变坏,请你听我的劝告:在这件事上千万要小心,因为在哈勒姆有法庭和监狱;再说,我们在与郁金香的荣誉有关的事情上,可一点也不马虎。去吧,我的孩子,去吧。依萨克·博克斯戴尔先生住在白天鹅旅馆。”
望·西斯当先生又拿起那支生花妙笔,接着写他那份被打断的报告。
黑郁金香 五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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