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五十九 在基督纪元一五八六年贵妇是怎样恋爱的(3)

  “嗯,”公爵夫人说。
  “嗯?”
  “您不吻吻它吗?您疯了吗?您发过誓要让我生气吗?”
  “可是,刚才……”
  “刚才我把它从您那儿缩回来,可是现在……”
  “现在?”
  “现在我把它伸给您。”
  埃尔诺通那样顺从地在手上吻了一下,这只手立刻又抽了回去。
  “您看得很清楚,”年轻人说,“又是一个教训。”
  “我做错了吗?”
  “您确确实实让我从一个极端跳到另一个极端,害怕最后的结果将是把热情扼杀。真的,我将继续跪着崇拜您,但是我对您既不会有爱情,也不会有信任。”
  “啊!我不希望这样,”夫人眉开眼笑地说,“因为您会成为一个愁眉苦脸的情人,我可要事先通知您,我可不喜欢这样的情人。不,要保持自然,要保持您的本来面目,您必须是埃尔诺通·德。卡曼日先生,而不是别的什么。我有我的怪癖。啊,我的天主!您不是说过我美丽吗?凡是美丽的女人都有她的怪癖。要多多地尊重它们,也要藐视其中的一些,尤其不要害怕我。当我对太兴奋的埃尔诺通说‘冷静点’的时候,希望他注意我的眼睛,不要注意我说话的声音。”
  她说到这儿,站了起来。
  真险啊!重新又发狂的年轻人把公爵夫人已经抱在怀里,她的面罩有一瞬间擦到了他的嘴唇,可是就在这时候,她证实了她说过的话的深刻真实性,因为,她的眼睛透过面罩射出一道像暴风雨前的阴森可怕的预兆那样的冷冷的白光。
  在这道目光的紧逼下,卡曼日的两条胳膊松开,他心里的那股火也熄了。
  “啊,”公爵夫人说,“很好,我们以后再见面。您确实叫我喜欢,德·卡曼日先生。”
  埃尔诺通鞠了个躬。
  “您什么时候有空?”她随随便便地问。
  “唉!很少有空,夫人,”埃尔诺通回答。
  “啊!是的,我懂,这个差事很劳累,是不是?”
  “什么差事?”
  “您在国王身边干的那个差事。您不是陛下的一名什么卫士吗?”
  “也就是说,夫人,我参加了由绅士组成的一支队伍。”
  “我想说的正是这个意思,这些绅士,我想是加斯科尼人吧?”
  “是的,全都是,夫人。”
  “他们有多少人,有人告诉过我,我忘记了。”
  “四十五名。”
  “这个数目好奇怪。”
  “它一直是这样。”
  “是经过计算的吗?”
  “我不相信;是碰巧得出的这数目。”
  ‘您说,四十五名绅士不离开国王吗?”
  ‘我并没有说过我们不离开陛下,夫人。”
  ‘啊!对不起,我相信我听您说过。至少您说过您很少有空。”
  “这倒是真的,我很少有空,夫人,因为白天陛下出门或者去狩猎,我们要值勤,晚上又禁止我们离开卢佛宫。”
  “晚上?”
  “是的。”
  “天天晚上?”
  “几乎是天天晚上。”
  “譬如说今天晚上,如果禁止您外出的命令把您留住了,您看会发生什么事!我等着您,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阻止您来,难道我不会认为我的主动接近受到了蔑视吗?”
  “啊!夫人,现在,为了来看您,我向您发誓,我将冒一切危险。”
  “用不着,而且这太愚蠢,我不愿意这样。”
  “那怎么办?”
  “您去值勤。这件事由我来安排。我经常有空,而且我的生活完全由我自己支配。”
  “啊!您太好了,夫人!”
  “不过,这件事并没有完全对我解释清楚,”公爵夫人带着讨好的笑容继续说,“今天晚上您怎么会有空,怎么会来的?”
  “今天晚上,夫人,我已经在考虑向德·卢瓦涅克先生请假,他是我们的队长,对我很好,没想到命令下来,四十五卫士全夜放假。”
  “啊!下了这道命令吗?”
  “是的。”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我相信,夫人,是对我们昨天在万森的一次相当劳累的值勤的报酬。”
  “啊!太好了,”公爵夫人说。
  “因此,全靠了这种情况,我今天晚上才能够有幸自由自在地来看您。”
  “好,您听着,卡曼日,”公爵夫人说,她的和蔼而亲切的口音使年轻人心里充满了快乐,“您要这么办:每次您相信自己有空,就写张条子给客店老板娘,以后我手下的人每天都上她这儿来。”
  “啊!我的天主!您的心真是太好了,夫人。”
  公爵夫人把手放在埃尔诺通的胳膊上。
  “等一等,”她说。
  “什么事,夫人?”
  “这声音,从哪儿来的?”
  果然,从楼下大厅传来马刺声,说话声,敲门声,欢呼声,仿佛有大批人闯了进来。
  埃尔诺通把头伸出通向前厅的那扇门。
  “是我的那些同伴,”他说,“他们来这儿欢度德·卢瓦涅克先生给他们放的假。”
  “可是,怎么这样巧,正好来到我们这家客店?”
  “因为,他们到达的那天碰头的地方,夫人,正好是‘骄傲骑士’,因为我的同伴们从进入京城的那个最幸福的日子起,就爱上了富尔尼雄老板的酒和馅饼,有几个甚至还爱上了老板娘的墙角塔。”
  “啊!”公爵夫人带着狡黠的笑容说,“先生,您说起这些墙角塔显得很内行。”
  “凭我的荣誉起誓,我这是第一次进入这儿,夫人。不过,您呢?您挑选了这儿。”他大着胆子说。
  “我挑选,您很容易就可以了解这一点:我挑选巴黎最偏僻的地点,一个靠河近又靠城墙近的地方,一个谁也不会认识我、谁也不会猜到我会来的地方;可是,我的天主!您的那些同伴,他们吵得多厉害,”夫人补充说。
  的确,楼下大厅里的闹声响得像刮起一阵可怕的飓风。叙述头天晚上的那些丰功伟绩的声音,吹牛夸口的声音,金埃居的响声,碰玻璃杯的响声,预示着将有一场激烈的暴风雨。
  突然从通往墙角塔的小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富尔尼雄太太的声音在楼下叫道:
  “德·圣马利纳先生!德·圣马利纳先生!”
  ”什么事?”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回答。
  “不要上楼,德·圣马利纳先生,我求您。”
  “好!为什么不要上去,亲爱的富尔尼雄太太?今天晚上,整幢房子不是归我们用吗?”
  “整幢房子,对,但是不包括墙角塔。”
  “得了吧!墙角塔属于这幢房子,”另外五六个人的声音一齐叫嚷,埃尔诺通在这些声音里听出佩迪卡·德·潘科内和厄斯塔施·德,米拉杜的声音。
  “不,墙角塔不属于这幢房子,”富尔尼雄太太继续说,“墙角塔不算在内,墙角塔属于我;不要打扰我的房客。”
  “富尔尼雄太太,”圣马利纳说,“我也是您的房客,因此您不要打扰我。”
  “圣马利纳!”埃尔诺通感到不安,低声自语,因为他知道这个人的那些坏脾气和勇敢。
  “请行行好!”富尔尼雄太太又说了一遍。
  “富尔尼雄太太,”圣马利纳说,“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九点钟灯火就应该熄灭,我看见您的墙角塔里有灯光,只有国王的那些坏仆人才会违抗国王的命令,我要看看这些坏仆人是谁。”圣马利纳继续朝前走,后面紧紧地跟着好几个加斯科尼人。
  “我的天主!”公爵夫人叫了起来,“我的天主!德·卡曼日先生,这些人敢进来吗?”
  “不管怎样,夫人,如果他们敢进来,有我在,我可以事先对您说,夫人,一点也不要担心。”
  “啊!他们要把门冲开了,先生。”
  果然,圣马利纳前进得太快,现在不能往后退了,他撞得这么猛,一下子把门撞成了两半。门是一块冷杉木做的,富尔尼雄太太对于爱情尊敬到了盲目崇拜的程度,她没有想到它应该遭到这样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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