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卫士 五十九 在基督纪元一五八六年贵妇是怎样恋爱的(1)

  间隔时间相等的三声口哨,从空中传来,这正是对非常幸福的埃尔诺通用来做信号的那三声口哨。
  因此,当年轻人走到房子跟前时,他遇到了富尔尼雄太太,她正在门口面带笑容地等待顾客,这微笑使得她活像佛兰德斯画派的画家所画的神话中的仙女。
  富尔尼雄太太那双又白又胖的手还在抚弄着一枚金埃居,这是另外一只跟她的手同样白、但是比她的手纤细的手刚才经过这儿时给她的。
  她瞧了一眼埃尔诺通,双手叉在腰上,把大门堵得满满的,使人毫无办法通过。
  埃尔诺通呢正要进门,现在站住了。
  “您想干什么,先生?”她说,“您找谁?”
  “三声口哨不是刚从这个墙角塔的窗子里吹出来的吗,好心的太太?”
  “是的。”
  “好,这三声口哨是招呼我的。”
  “您?”
  “是的,我。”
  “如果您用名誉对我担保,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凭绅士的名誉担保,亲爱的富尔尼雄太太,”
  “既然如此,我相信您。请进,漂亮的骑士,请进。”
  老板娘终于有了这种顾客,心里十分高兴,对店名被“骄傲骑士”所取代的这家不幸的“爱情之玫瑰树”来说,她如此热切盼望的正是这种顾客。她请埃尔诺通顺着螺旋楼梯上楼,这道楼梯通往装饰得最讲究、地方最隐蔽的那个墙角塔。
  从一扇漆得十分粗俗的小门走进去,算是一间前厅,经过这前厅就到了墙角塔。墙角塔里不论家具、装饰,还是壁毯,豪华的程度多少有点超出人们对巴黎这个偏僻角落的预料;不过,也应该承认,富尔尼雄太太是按照她的趣味美化了她这个心爱的墙角塔的,一般地说,人们怀着喜爱心情去做的事,没有做不成功的。一个俗不可耐的人在这一类事情上所能办到的,富尔尼雄太太可以说是全都办到了。
  年轻人走进前厅,闻见一股子浓烈的安息香和芦荟树脂的气味,这不用说是那个有点太敏感的女人烧的香,她等着埃尔诺通,打算利用植物的香味来抵挡从烤肉铁扦上和平底锅里散发出来的烹调烟气。
  富尔尼雄太太一步一步地紧跟着年轻人,把他从楼梯推进前厅,又从前厅推进墙角塔,一双眼睛乐不可支地眯着,变得很小很小,随后,她退了出去。
  埃尔诺通右手搭在门帘上,左手放在插销上,微微弯腰鞠了个躬。
  墙角塔里只点着一根粉红色的蜡烛,在这片涩情的中间色调里,埃尔诺通刚看见了一个女人的身形,这种优美的身形引起的即使不是爱情,至少也总是注意,如果还不是欲望的话。
  这位贵妇全身裹着缎子和天鹅绒,躺在靠垫上,一只纤巧的脚悬在卧榻的一端,她正专心在蜡烛上烧一段剩下的芦荟细枝条,时不时把脸凑近去闻闻那股烟,结果风帽的褶子里和头发里全都是烟,仿佛她想全身都浸透这股醉人的烟气似的。
  她把剩下的枝条扔到火里,放下裙子盖住脚,又把帽子拉下遮住戴面罩的脸,埃尔诺通从这些动作里看出她已经听见他进来,并且知道他就在她旁边。
  不过,她没有转过身来。
  埃尔诺通等了一会儿,她还是没有转身。
  “夫人,”年轻人说,出于感激,他尽量使嗓音变得温柔,“夫人,……您差人叫您卑贱的仆人,他来了。”
  “啊!太好了,”夫人说,“请坐,埃尔诺通先生。”
  “请原谅,夫人,不过我首先应该感谢您给我的荣誉。”
  “啊!这太客气了;您说得对,德·卡曼日先生,不过,我猜想,您还不知道您感谢的人是谁。”
  “夫人,”年轻人一步一步地走到了跟前,说,“您脸遮在面罩下面,手藏在手套里;就在我进来的时候,您还不让我看见您的一只脚,说真的,光这只脚也会使我疯狂地爱上您的。我看不见任何能让我认出您的地方;因此我只能猜想。”
  “您猜想我是谁?”
  “是我的心所渴望的那个女人,是我的想象力使得她变得年轻、美丽、有权势而且富有的那个女人,甚至太富有,太有权势,使我对我遇到的这一切无法信以为真,无法相信此时此刻不是在梦中。”
  “您走进这儿来碰到很多困难吗?”夫人问,她不直接回答从埃尔诺通盛得太满的心里滔滔不绝地涌出来的这番话。
  “没有碰到什么困难,夫人,这次进来比我预料的要容易得多。”
  “对一个男人说来,任何事情都是容易的,这是真的;但是对女人说来,就不那么容易了。”
  “夫人,对您遇到的一切困难,我感到十分抱歉,而且我只能向您表示我最谦卑的感激。”
  不过,夫人似乎已经想到另外一桩事上。
  “您对我说过什么,先生?”她心不在焉地脱掉手套,露出一只又丰满又细长的令人爱慕的手。
  “我对您说过,我没有看见您的容貌,却知道您是什么人,还有我不担心弄错,能够说我爱您。”
  “那么您认为您能够回答说,我正是您期望在这儿找到的那个女人吗?”
  “尽管看不见,我的心这么告诉我。”
  “这么说您认识我?”
  “是的,我认识您。”
  “说真的,您,一个新来乍到的外省人,已经认识巴黎的女人了?”
  “在巴黎的所有女人当中,夫人,我还仅仅认识一个。“这个女人是我吗?''
  “我相信是的。”
  “您从什么认出我的?”
  “从您的声音,从您的风采,从您的美貌。”
  “从我的声音,我理解,这我不能假装;从我的风采,我可以把这看成是一句恭维话;不过,从我的美貌,我只能说这个回答是一种假设。”
  “为什么呢,夫人?”
  “这是毫无疑问的,您从我的美貌认出我,而我的美貌用面罩罩着。”
  “我送您进巴黎的那天,并非如此,我让您挨着我挨得那么近,您的胸脯擦着了我的肩膀,您呼出的气烧烫了我的脖子。”
  “因此,您收到我的信,就猜到是我了。”
  “啊!不,不,夫人,不要这么认为。我连一刹那间也没有这么想过。我曾经以为我是一个玩笑的对象,一个错误的牺牲品,我曾经想到我受到人们称之为好运的那种灾祸的威胁。只是到几分钟以前,我看见了您,碰到了您……”
  埃尔诺通伸出手去要抓一只手,还没抓到,这只手就缩了回去。
  “够了,”夫人说,“事实上我是做了一桩天大的蠢事。”
  “请问,夫人,在哪方面?”
  “哪方面!您说您认识我,可您还问我在哪方面我做了蠢事?”
  “啊!的确是这样,夫人,我和殿下相比,十分渺小,十分卑微。”
  “看在天主的面上!请您还是闭着嘴吧,先生。难道您这个人没有头脑?”
  “老天在上,夫人,我做了什么事?”埃尔诺通惊恐地问。“我罩着面罩,这很可能是有意要乔装改扮,而您却叫我殿下?您为什么不打开窗子,朝大街上吆喝我的名字?”
  “啊!饶恕我,饶恕我,”埃尔诺通一边跪下一边说,“不过,我原以为这些墙会严守秘密的。”
  “我看您太轻信了吧?”
  “唉!夫人,我是堕入了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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