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后 第161章

  他望着阿拉密斯,对阿拉密斯特别点了点头。
  “现在,”他继续说下去,“请你们向后退,让我低声地祈祷,我请求你们。你也让开,”他对蒙面人说,“这不过是一会儿时间,我知道我的生命掌握在你的手中;不过,请你记住,我说出那个字眼,你才能下手。”
  于是查理跪了下来,画了个十字,嘴唇碰到木板上,仿佛他想吻一吻平台似的;接着,他一只手撑着地板,另一只手靠在木砧上面。
  “拉费尔伯爵,”他用法语说,“您在那儿吗?我能同您说话吗?”
  这个声音像一把冰冷的利剑一样一直刺进阿多斯的心。
  “能,陛下,”他颤抖着说。
  “忠实的朋友,高尚的心灵,”国王说,“我无法得救,我也注定无法得救。现在,即使我会亵渎神明,我也要对你说。是的,我向那些人说过话了,我向天主说过话了,我要向你,最后一个说几句。为了维持一个我相信是神圣的事业,我失去了祖先传给我的王位,花光了应该给孩子的遗产。我还剩下一百万金币,我在离开纽卡斯尔的时候,把它们埋在那个城市的城堡的地窖里。这笔钱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当你认为到了能为我的长子得到最大的幸福的那一天,你为他用这些钱吧。现在,拉费尔伯爵,同我告别。”
  “永别了,神圣的、殉难的陛下,”阿多斯惊恐得全身冰凉,几乎说不出话来了。
  接着,又是毫无一点声息,阿多斯似乎觉得在这片刻时间里,国王又站起身来。换了位置。
  然后,响起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不仅斩首台上听得见,整个广场都听得清清楚楚。
  国王说的是:“Remember。”
  这个字眼刚说完,就是可怕的一击,震动了斩首台的地板,从挂帘上扬起的尘土迷住了这个不幸的贵族的眼睛。后来,他仿佛毫不自觉地突然抬起头来,一滴发热的东西落到他的前额上。阿多斯恐怖得直打哆嗦,向后退了几步。就在这同时一滴一滴的血变成了大片流淌的黑色的血,溅到了木板上。
  阿多斯跪了下来,有好一会儿他像梢神错乱似的,全身瘫软。不久,人群的嘈杂声越来越低,他看到百姓都渐渐散开了。他依旧说不出半句话,灰心丧气,一动不动地持着。过了片刻,他转过身去,将他的手帕沾湿了殉难的国王的鲜血。等到场上的人更加走远了,他跳下斩首台掀开挂帘,从两匹马的中间溜过去,混到散开的人群里,他穿的是百姓的衣服,没有人认出他,结果他第一个回到旅店。
  他走进楼上的房间,对着镜子照见自己前额上有一块很大的鲜红的血迹,他用手一摸,一看是国王流的血,立刻昏过去了。
  [注]
  510 英文:记住。
  第二十五章 蒙面人
  虽然还只是下午四点钟,但是天已经全黑了。雪下得很密,一落下来就冻住。阿拉密斯也回来了,他看到阿多斯即使还有知觉,至少也筋疲力尽地瘫在那儿。
  听到他的朋友说话,伯爵从他陷入的麻木状态中醒了过来。
  “是呀!”阿拉密斯说,“被天命击败了。”
  “击败了!”阿多斯说。“祟高而又不幸的国王!”
  “您受伤啦?”阿拉密斯问。
  “没有,这是他的血。”
  伯爵擦了擦前额上的汗。
  “当时您在哪儿?”
  “在你们把我留下来的地方,斩首台下面。”
  “您全都看见了?”
  “不,是全都听见了,但愿以后再也不要遇到像刚才经过的那样的时刻,我是不是头发都变白了?”
  “您知道我寸步也没有离开他?”
  “我听见您的声音,直到最后那一刘。”
  “这是他交给我的勋章,”阿拉密斯说,“还有我从他手中拿下来的十字架;他希望这两件东西能带给王后。”   “这儿有一块手帕,用来包它们吧,”阿多斯说。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沾上了国王鲜血的手帕。
  “现在,”阿多斯问,“那具可怜的遗体是怎样处理的。”
  “根据克伦威尔的命令,用王室的礼仪对待国王。我们将他的遗体放进一口铅制的棺木里,好几个医生忙着用防腐香料来保护惨不忍睹的遗骸,等他们忙好以后,国王的棺木就要放到点着蜡烛的灵堂里。”
  “真是嘲讽!”阿多斯忧郁地低声说道,“用王家的礼仪对待被他们杀害的人。”
  “这可以证明,”阿拉密斯说,“国王死了,可是王权没有死。”
  “唉!”阿多斯说,“他也许是世界上最后一位有骑士精神的国王了。”
  “好啦,您不用太悲痛了,伯爵,”在楼梯上传出一个粗大的嗓门,同时响起了波尔朵斯大步上楼的声音,“我们都是要死的,我可怜的朋友们。”
  “您回来迟了,我亲爱的波尔朵斯,”拉费尔伯爵说。
  “是的,”波尔朵斯说,“在我回来的路上,有许许多多人,所以走不快。那些混蛋还跳舞,我抓住一个家伙的脖子,我相信几乎快掐死他了。正在这时候,来了一支巡逻队。幸好我和他个别打交道的那个人有好几分钟说不出话来。我趁这个机会溜进了一条小街里,从这条小街又走到另一条更小的街,于是我迷了路。我不熟悉伦敦,我又不会讲英语,我原以为再也找不到回来的路了,最后我还是到了这儿。”
  “可是达尔大尼央呢,”阿拉密斯说,“您没有见到他吗?他不会出什么事情吧?”
  “我们在人群里给挤散了,”波尔朵斯说“虽然找拼命找,也没有找到他。”
  “啊!”阿多斯痛苦地说,“我,我倒看见过他;他在观刑的人群中的第一排,那个位置挑得十分好,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总之,这个场面是难得一见的,他也许很想从头看到结束才走。”
  “哎呀!拉费尔伯爵,”一个平静的声音说,虽然一路匆匆跑来,显得有些低沉,“您在说不在场的人坏话?”
  这个指责伤害了阿多斯的心。可是,达尔大尼央站在那些愚蠢冷酷的人的第一排给他的印象太深了,所以他只好回答说:
  “我没有说您的坏话,我的朋友。大家都在为您担心。我是说您刚才在什么地方。您和查理国王并不熟悉,对您来说,他只不过是一个外国人,您没有必要非爱他不可。”
  他一面说一面把手伸给他的朋友。可是达尔大尼央装作没有看到阿多斯的动作,把手藏在披风底下。
  阿多斯只好把手慢慢地放下来。
  “哎呀!我累坏了,”达尔大尼央说着,坐了下来。
  “喝一杯波尔图酒吧,”阿拉密斯拿起桌上的酒瓶倒满了一酒杯,“喝吧,这会提您精神的。”
  “对,我们喝酒吧,”阿多斯说,他已经感觉到这个加斯科尼人的不快,想和他碰碰杯,“我们喝酒吧,然后离开这个可恶的国家。您知道,小帆船正在等待着我们,我们今晚就动身,在这儿我们没有什么事好干了。”
  “您太心急了,伯爵先生,”达尔大尼央说。
  “这块流满鲜血的土地像火一样在烧我的脚511,”阿多斯说。
  “我呢,这儿的雪却让我觉得清凉,”加斯科尼人平静地说。
  “可是,既然国王已经死了,”阿多斯说,“您说我们还有什么事可做呢?”
  “那么说,伯爵先生,”达尔大尼央带着随随便便的神情说,“您没有看到在英国还有您应该做的事吗?”
  “没有什么事做了,没有什么事做了,”阿多斯说,“除了怀疑天主的仁慈,鄙视自己的无能。”
  “好呀!”达尔大尼央说,“我,我窝囊,我没有心肝,爱看热闹,我挤在离斩首台三十步远的地方,是为了能更清楚地看国王的脑袋怎样掉下来,而这个国王我是不熟悉的,而且看起来,他和我也毫不相干,可是,我的想法却和伯爵先生不一样,我留下来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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