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劳工 第07章 向一本书求教是轻率的(2)

  这台机器渐渐地成了唯一吸引大家的题目。它激起了赞成和反对两种意见。机器有它的朋友和敌人。不止一个拥有一只良好的旧的独桅纵帆船的人,希望重新拉回“杜兰德号”的主顾,看见多佛尔礁否定了这一样新的发明自然觉得高兴。窃窃私语变成了嘈杂的谈话声。大家几乎是高声争论起来。不过这些吵闹的声音始终显得有些谨慎,在莱希埃里的阴森森的沉默的压力下,不时地会突然把嗓门降低。
  在各个方面进行了讨论以后,终于得出这样的结论。
  机器是最主要的东西。再造一只船是可能做到的,再造一台机器却不可能做到。这台机器是独一无二的。要造一台同样的,没有钱,更没有工人。人们提到那位当初制造机器的人已经去世了。机器值四万法郎。今后谁愿意冒这样的险,将这么多的钱投资在一件没有把握的事情上。况且,事实已经明摆着,汽船和别的船一样也会失事的。“杜兰德号”这次出的意外事故将它以前得到的成功完全毁掉了。不过,一想到这台机器目前还完整良好,而在五六天内也许会像船本身一样成为碎片,都感到太可惜了。只要机器在,可以说,等于船没有失事。只有机器的损失才是无法弥补的。救出机器,那就补偿了一切损失。
  救出机器,说说容易。可是谁来承担这件事呢?这样做有可能吗?做和做成功,是两回事,可做证明的就是,做梦是方便的,使梦成为现实却太难了。如果说有一个梦是永远无法实现,而且是荒谬绝伦的,那便是将搁在多佛尔礁上的机器救出来。派一只船和一批船员到那两座岩石上干活,这是荒唐透顶的事,连想也不用想。眼前正是海上常起风暴的季节,只要狂风一起,锚链就会被海底的岩礁的尖顶锯断,船也会在暗礁上碰得粉碎。这成了要救第一只遇难的船,结果把第二只船送去遭难。在岩顶的某个洞里,传说中有一个遇难船上的船员在那儿避难,后来饿死了,那个洞只能藏一个人。因此,为了救那台机器,要有一个人去多佛尔礁,只能一个人去,一个人在那海上,一个人在那毫无人迹的地方,一个人离海岸五海里远,一个人整天担心害怕,一个人待好几个星期,一个人面对能预料到的和无法预料到的事情,在食物发生恐慌的时候不会得到供应,在遇到困难的时候不会有人帮助,除了从前因为海难不幸死去的人的遗迹以外,没有别的活人的迹象,除了这个死者以外,没有别的同伴。此外,怎么动手去救出这台机器呢?那个人不仅仅应该是个水手,而且还得是个铁匠。要经历一些怎么样的考验啊!试图这样做的人,是英雄还不够,他必须是个疯子。因为在一些不比寻常的行动里,似乎需要超人的力量。要勇敢,而比勇敢更重要的是狂热。确实,不管怎样,为了那些废铁作出牺牲,这不是精神失常吗?不,不会有人去多佛尔岩礁。应该抛弃这台机器,像抛弃其它残余的部分一样。所需要的救机器的人是不会有的。到哪儿去找这样的人呢?
  以上这些,大概可以说,便是这群人低声议论的内容。
  “希提尔号”的船长以前做过领航,他归纳所有的意见,高声喊道:
  “不行!都完了。世界上没有一个能去那儿把机器拿回来的人。”
  “如果我不去,”安布朗康说,“那是因为那儿根本不能去。”
  “希提尔号”的船长使劲地摇晃他的左手,表示事情肯定不可能做到,同时又说道:
  “如果有这样的人……”
  黛吕舍特回过头来说:
  “我就嫁给他。”
  全场一片静寂。
  一个面色十分苍白的人从人群中走出来,说:
  “您嫁给他吗,黛吕舍特小姐?”
  这个人是吉里雅特。
  这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都抬了起来。梅斯莱希埃里已经笔直地立着,在眉毛底下双眼闪出奇特的光彩。
  他用拳头抓紧他的水手便帽,把它丢到地上,然后庄严地对着前面望,不过却没有看见在场的任何一个人。他说:
  “黛吕舍特会嫁给他。我向上帝发誓,决不食言。”
  二 在西岸的许多令人惊讶的事
  第二天的夜晚,从十点钟起,应该是一个有月亮的夜晚。但是,虽然风平浪静,夜色柔和,却没有一个渔民打算出海,不管他们是霍格·拉贝尔的,布尔多的,霍梅—贝内的,柏拉东的,格拉港的,瓦松湾的,佩勒尔湾的,佩泽里的,梯艾尔的,圣人湾的,小博的,还是格恩西岛的大小港口的。原因十分简单,这天中午公鸡叫了。
  只要公鸡在不正常的时刻叫,就不会捕到鱼。
  可是,这天晚上,夜幕下降的时候,一个回翁姆托尔的渔民大吃一惊。在和霍梅乐园一样高的地方,两座布雷礁和两座格鲁勒礁的外面,左边有像一个倒放的漏斗的布拉特—富热尔的航标,右边有像一个人形的圣桑普森的航标,而他相信自己看到了第三个航标。这个航标是什么呢?是什么时候立在那儿的呢?它指示的是什么浅滩呢?那个航标立刻就回答了这些问题,它动起来了,原来它是一根桅杆。这个渔民的惊讶并没有减少。一个航标产生了疑问,一根桅杆就更加使人难以捉摸。出海捕鱼是不可能的。大家都回港的时候,有一个人却要出港。他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十分钟以后,那根缓慢地向前移动的桅杆,到了离开翁姆托尔的渔民不太远的地方。他不认识那只小船。他听见划桨声,只有两把桨的声音,看来船上仅仅是一个人。这时吹的是北风,那个人显然是想划到丰特内尔角外面去趁风扬帆。到了那边,他多半能够张起帆来。所以他打算绕过安克列斯和克莱维山。这样做是什么意思呢?
  桅杆过去了,那个渔民回家去了。
  就在这天晚上,在格恩西岛的西岸,在不同的时间和不同的地点,有些分散各处、单独待着的人偶然看到了一些事情。
  那个翁姆托尔渔民刚将他的小船缆绳系好,在半英里多路以外,一个赶着装海藻的大车的人,在六号和七号圆堡附近,大石圈①旁边栅栏前的荒僻的大路上,鞭打着他的马。他看见海上离天际相当远、因为不熟悉所以很少有船只去的地方,在北罗格和多沙地近旁,有一张帆升起来了。不过他并不怎么注意它,他关心的是大车,不是船。
  从赶大车的人看见那张帆以后,也许过了半个小时,一个粉刷工从城里干活回来,兜过贝莱水塘,突然发现自己正面对着一只十分大胆地驶进格农、罗斯德迈尔和格立普德罗斯的岩石当中的小船。夜很黑,可是海面却是明亮的,这种现象经常出现,人们能够看清楚大海上来来去去的船。这时海上只有这一只小船。
  再往下面一点儿,再迟一会儿,一个拾龙虾的人,把他的工具放在分开口渴港和地狱港的沙滩上。他不明白一只小船从布—高内伊和莫尔雷特中间驶过去是想干什么。在那边冒这样的险,一定是一个有本领的驾船的人,并且急着要赶到什么地方去。
  卡特尔的钟响过八点的时候,科博湾的小酒馆老板大为惊奇地看到了在花园泥地和格鲁纳特的那一边,紧挨着苏珊和西格鲁勒有一面船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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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是史前留下的排列成环形的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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