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的裘德 第13章

  “接着他说——”她几乎一字不漏地学说了他对她说的一些顶温柔不过的情话。如果裘德那会儿就在树篱后面,听见他头天晚上说的做的全属隐私的东西,至此一泄无余,他又该怎样为之骇然啊。
  “那你已经叫他有点喜欢上你喽,要不然,就算我错啦!”安妮揣摩着说,“你可真有一套啊!”
  阿拉贝拉稍等了一下回答,她的声调低得出奇,隐含着内心充满肉欲的渴望:“我已经叫他喜欢我啦:真真的!可我还要让他更喜欢呢;我要他把我占了——跟我结婚!我就是要他。没他,我活不下去啦。他就是我一心想要的男人哪。我要是嫁不了他,那我就要疯啦!我头一眼瞧见他,我就知道我准会是这么回事。”
  “这小伙子倒是挺帅,又直爽又老实样儿,要是你这会儿拿合适的办法,出手去抓住他,他就是你的人,就成了你的男人啦。”
  阿拉贝拉又想了会儿。“怎么样才算合适的办法?”
  “哎,你不懂嘛——就是不懂嘛!”第三个姑娘萨拉说。
  “我真是不懂呢!我就知道老老实实谈恋爱,还得留神别让他搞得过了头哩!”
  第三个姑娘瞧着第二个。“她不懂!”
  “她不懂,一点不假!”安妮说。
  “真跟别人讲得一样啊,还在镇上呆过呢!好吧,我们这就可以教你点,你也得教我们。”
  “行!你倒说说——怎么才有把握把男人搞上手?就当我什么都不懂好啦,干脆说了吧!”
  “这得是找当家的才行哪。”
  “是找当家的呀。”
  “要找的是他那样儿讲体面、一个心眼儿的乡下人才行哪。我可不是他妈的指什么当兵的,当水手的,镇上做生意的,不是什么滑头滑脑、专骗可怜的女人的家伙!我可不让朋友吃那门子亏!”
  “是呀!就得那样儿的!”
  阿拉贝拉的同伴彼此瞧了瞧,挤挤眼,嘻嘻笑起来了。一个走到阿拉贝拉旁边,紧挨着,尽管近边没人,她还是低声教了办法,另一个蛮有兴趣地仔细看着阿拉贝拉有什么反应。
  “唉!”阿拉贝拉慢吞吞说,“我承认没想到那个办法!……可他万一不讲体面呢?我看女人顶好别试这一套!”
  “想做生意,先别怕赔本儿!再说,你开始干之前,先得有把握他讲体面,那你跟你的人就绝对保险啦。我但愿也有这个缘分呢!好多女孩儿都这么干;你想想她们后来还不是成了家吗?”
  阿拉贝拉默默思考着,继续走下去。“我要试试!”她声音挺小,可不是跟她们说话。
  8
  裘德在一个周末从阿尔夫瑞顿的住处回马利格林姑婆家。这段路程如今对他的吸引力,迎非昔日他一心回去给脾气不好的老亲戚请安可比了。他先往北岔过去,然后上了山,目的就是一个,在平常安排好的约会之处,再看看阿拉贝拉。快到小庄院时候,他处处留神,只见园篱高头她的头顶很快地晃来晃去;进了篱笆门,才看到三头还没喂肥的小猪干净利落地跳过猪圈墙,跑出来了,阿拉贝拉一个人正拼命想把它们从她开了的圈门赶回去。她刚一瞧见裘德,脸上那份干正经事的死板样儿就一变而为爱情的柔媚,脉脉含情地盯着他。不料那几个畜牲却钻了这个空子,跑得更快,一下子跑开了。
  “今儿早上才把它们关起来的。”她喊着,顾不得情人还在面前,撒腿就追。“爸爸昨几个把它们从斯帕多农场赶回来的,那儿要价可高啦。它们要回家,这些猪崽子!你把园门关上,帮我把它们弄回来好不好?家里头就有妈,没男人。要是咱们不当心,猪就丢啦。”
  他赶忙上前相助,在土豆地和苞菜地里头东一脚西一脚。有时候两个人跑到一块儿,他就拉住她,亲她。他们把第一头猪很快弄进了猪圈;第二头费了点事;第三头是个长腿家伙,更不听话,也更利索。它钻过园门上的窟窿,跑上有边篱的小路。
  “要不去追它,准得丢了!”她说。“跟我来呀。”她跑出园门,全力冲刺。裘德在旁边跟着,不过他们只能看见这个逃犯的影儿了。有时候碰上个男孩儿,他们就大声喊他把猪拦住,可是它总有办法东窜西拐绕过去,照样往前跑。
  “我拉着你手吧,亲爱的,”裘德说,“你气都喘不过来啦。”她把跑热了的手递给他,显然心里挺愿意这样,两个人就拉着手一块儿往前跑。
  “这全得怪把它们赶回来,”她认真地说,“你要是把它们赶回来,它们准认得回去的道儿。该拿车装回来嘛。”
  猪那会儿已经跑到一扇对着空阔的丘陵地开的、没上栓的篱笆门,刚一穿过门,它就凭小腿子的利索劲儿,加速奔跑。两个追猪的进了篱笆门,跑到高地顶上面,立刻就明白了,要想追上它的话,那只好把全程跑完,直到农场主家。从最高点上望去,猪像个黑点,顺着一条准确无误的路线往老家奔。
  “没办法啦!”阿拉贝拉喊着。“它老早在我们前头到那儿啦!这倒没关系了,它不会在路上丢了,也不会让人偷走了。他们知道是咱们的,会把它送回来。哎,亲爱的,我热死啦!”
  她没松开裘德的手,就歪到一边,一下子倒在了一棵长不起来的荆棘下边的草皮上,同时猛一用劲,把裘德拉得跪到了地上。
  “哎,对不起哟——我简直把你拽倒啦,真是的!我可真累呀!”
  她在山顶斜坡草地上仰面朝天躺着,身子伸直得像箭杆,凝视着浩渺的蓝天。她仍然热烘烘地握着裘德的手。他在她旁边拿胳臂肘撑着,歪着身子。
  “咱们这一大趟算白跑啦。”她说下去,胸脯因呼吸急促而起伏,丰满的嘴唇微微张开,脸发红,皮肤上汗涔涔的。“喂——你干吗不说话呀,亲爱的?”
  “我也没劲啦。都是跑着爬坡累的。”
  他们这会儿置身于绝对的空寂——这是达到了极致的空寂,是四野苍茫、极望寥廓的空寂。一个人要是离他们一英里之内,他们就能看得见。他们实际上是在那个郡的诸峰之一的极顶上,从他们歇着的地方望去,基督堂周围的遥远的景色尽收眼底。不过裘德这会儿没有这样的心思。
  “哎呀,我可在这树高头瞧见这么个好看玩意儿啦。”阿拉贝拉说。“一种——毛毛虫啊,我真没见过这么绿、这么黄的,太可爱啦!”
  “在哪儿呀?”裘德说,坐直了。
  “你在那儿瞧不见——要到这边儿来。”
  他弯下身子,近了点,脑袋放在她脑袋前边。“不行,我瞧不见。”
  “哪,就在那个大枝子分出来的小权上——离摇摆的叶子挺近,就在那儿哪!”她轻轻地把他拉到身边。
  “还是瞧不见。”他又说了一遍,他的黑头发的脑袋挨着她的脸蛋。
  “你真笨啊!”她气恼地说,把脸扭开。
  “我不一定要看呀,亲爱的,我干吗非看不可呢?”他低头看着她。“起来吧,阿贝。”
  “干吗?”
  “我想吻你,叫我吻吧。我等得太长啦!”
  她把脸转过来,有一会儿还是绷着脸斜着看他。接着嘴撤了撇,一下子蹦起来,突然大声说:“我得走啦!”立刻朝回家的道上快走。裘德跟着她,走到一块儿。
  “就吻一回行不行?”裘德哄她。
  “不行!”她说。
  他,吃惊了:“怎么回事呀?”
  她因为生气,嘴闹得紧紧的,裘德跟着她,就像听话的宠物小羊羔,后来她步子慢了,就跟他并排走,跟没事一样跟他瞎聊。他要是想拉她手,搂她腰,她总把他拦住。就这样,他们从丘陵地下来,走到她父亲的庄院边上。阿拉贝拉进了院子,跟他点点头,表示再见,神气十足,仿佛她高人一等,降格俯就,而他却不知好歹,腆着脸高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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