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与玻璃球 第04章 罗兰和库斯伯特(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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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骑马走到满是车轮痕迹的车道上。在这条路上,苏珊(那个涉世尚且不深的苏珊)曾在吻月的光芒下唱着《无忧之爱》走来。当车道拐向蕤的院子前面时,他们停了下来。
  “景色很棒,”罗兰低声说。“这里能够看到整片沙漠。”
  “是啊,但我们面前这块景色可不怎么样。”
  库斯伯特说的是实话。菜园里长满了变异蔬菜,看管菜园的稻草人如果不是个蹩脚的玩笑,就是个凶险的预兆。院子里只有一棵树,病恹恹的叶子不停地往下掉,就像秃鹰脱落羽毛似的。小屋就在树下,用粗石堆砌而成,屋顶上耸立着一个被烟熏得乌黑的烟囱,上面画着冷黄色的符咒标记。
  屋子后面有一扇大得夸张的窗户,下面是一个柴火堆。
  罗兰看到过许多这样的小屋——他们三人从蓟犁来到这里的一路上都是这种屋子——但没有一幢像这个屋子一样让人强烈地感到不对劲。尽管他并没有看到任何明显的异常,但就是有那种感觉,强烈得挥之不去。他觉得有人在监视并等待他们的到来。
  库斯伯特也同样有这种怪异的感觉。“我们是不是要走近些?”他咽了一口唾液。“我们是不是要进去?罗兰,你看……门开着。看见了吗?”
  他看到了。仿佛她在等待他们的到来。仿佛她在邀请他们进去坐坐,和她共进可怕的早餐。
  “你待在这里。”罗兰催促拉什尔上前。
  “不!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在后面掩护我。如果真的需要进去,我会叫上你的……但如果真的需要我进去,那老女人将会停止呼吸。正像你说的,那样倒最好了。”
  拉什尔每缓慢地迈出一步,罗兰的心里不对劲的感觉就加多一分。这里散溢着恶臭,像是腐肉和烂番茄的味道。他猜想气味是从小屋里飘出来的,但又感觉是从地底下冒出的。每走一步,无阻隔界的哀鸣声就变得更响一些,仿佛这里的空气有扩音效果。
  苏珊曾经一个人来过这里,而且是在晚上,他想。诸神啊,即使有伙伴陪着,我都不敢说有勇气夜间到这种地方来。
  他在树下停下,在距离二十步远的地方,透过开着的门往屋里看。他认为自己看到的可能是个厨房:餐桌腿,椅背,脏兮兮的炉石。但没有主人的影子。但她在里面。罗兰能够感到她的双眼像可恶的臭虫那样在他身上蠕动。
  她用巫术隐身了,所以我看不到她……但是她就在里面。
  也可能他真的看到她了。在门里靠右边的地方,空气闪着奇怪的微光,好像被加热了似的。罗兰曾经听说,如果你想看到隐身的人,要转过头,从眼角看。他就按这个方法做。
  “罗兰?”库斯伯特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伯特,现在一切都正常。”罗兰心不在焉地说,因为……是的!闪烁的微光现在清晰了许多,呈现出一个女人的形状。当然,这有可能只是他的幻想,但是……
  突然,好像那女人知道罗兰看到了她,微光隐回房间的阴暗处。罗兰隐约看到一条黑色旧裙子摆动的裙边,一晃就不见了。
  看不看到她都不重要。他来的目的不是见她,而是要警告她……毫无疑问,这个警告比他们父亲可能给她的还要严厉。
  “蕤!”他的声音中回荡着成熟、无情、命令的粗涩语调。两片黄叶从树上飘落下来,仿佛是被他的声音震落下来的,其中一片掉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屋里没有动静,只是弥漫着等待和倾听的沉寂……接着远远地传来一只猫刺耳嘲弄的嘶叫声。
  “蕤,无父之女!我帮你带回一点东西!你丢失的东西!”他从衬衣口袋中掏出折着的信,把它扔在石子地上。“今天,我还像朋友般客气。蕤——如果这封信如你所愿地送出去,你付出的将是生命的代价。”
  他顿了一下。又有一片树叶从树枝上飘下来落在拉什尔的鬃毛上。
  “给我听着,蕤,无父之女,听清楚了。我以威尔·迪尔伯恩的名义来到这里,但迪尔伯恩不是我的名字。我为联盟效力。此外。联盟的背后是白界的力量。你已经跨越了我们的卡之界,所以我警告你:不要再越界了。你明白吗?”
  仍旧是沉寂,仿佛在静观其变。
  “不准你动帮你送这封恶毒信的男孩一根汗毛,否则你只有死路一条。
  你所知道的,或者你自认为知道的那些事,不准再对任何人提一个字——不准告诉科蒂利亚·德尔伽朵,乔纳斯,莱默,或是托林——否则你就得死。
  老实点,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违反了任何一点,我们会让你的嘴巴永远闭上。明白吗?”
  还是沉寂。污迹斑斑的窗户像眼睛一样窥视着他。一阵风吹落了更多树叶,在他周围像下雨似的纷纷散落。稻草人被风一吹,在撑干上吱吱作响。声音令人厌恶。罗兰脑子里闪过厨子哈可斯,在绳子的一端晃动着。
  “明白吗?”
  没有回应。甚至刚才门里的微光也消失了。
  “很好,”罗兰说。“沉默等于默许。”他调转马头,稍微抬起头,正在这时,他看到头顶上的黄树叶里有一个绿色的东西在挪动。还听到了轻微的嘶嘶声。
  “罗兰小心!有蛇!”库斯伯特尖叫起来。第二字尚未出口,罗兰已经拔出一把枪了。
  他向一边侧下身去,拉什尔受惊腾跃不停,罗兰用左腿和脚跟勾住拉什尔的背保持平衡。他开了三枪。轰隆的枪响打碎了静寂的空气,在附近的山丘上回荡。每一枪都把蛇高高地向上弹起,血溅起在湛蓝的天空和黄叶组成的背景上。最后一枪撕下了蛇头,蛇咽气坠地,断成两半。小屋里传来悲痛和愤怒的嚎啕声,可怕至极,罗兰脊椎发寒。
  “你这杂种!”从暗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嘶叫。“啊,你这残忍的混蛋!我的伙伴!我的伙伴!”
  “如果你把它当作伙伴,就不该让它来袭击我。”罗兰说。“蕤,你给我记着,无父之女。”
  又传来一声尖叫,一切恢复静寂。
  罗兰骑马回到库斯伯特身边,把手枪放回皮套。库斯伯特的眼睛惊奇地睁得滚圆。“罗兰,射得太棒了!哦,神啊,射得太棒了!”
  “我们离开这里。”
  “但我们还不知道她到底明白了没有!”
  “你认为她会告诉我们吗?”罗兰的声音里有一丝细微的颤抖。想到刚才蛇突然从树叶里冒出来要攻击他……他仍旧很难相信自己居然没有死。
  感谢上天,幸亏他的手快。才救了自己一命。
  “我们可以让她交代,”库斯伯特说。不过罗兰从他的声音判断得出,库斯伯特并不希望这样。或许以后会,过了几年漂泊的枪侠生活以后也许会;但现在他并无任何杀人的胃口,也没有拷问人的心思。
  “即使我们可以把她的嘴撬开,她也不会说实话的。她撒谎就和别人呼吸一样稀松平常。如果我们能说服她闭嘴,今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了。走吧,我讨厌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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