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逼近 第126章

  他大约有5英尺3英寸高,卷曲的头发高高地堆在头上,涂着发蜡,闪闪发光,这发型凭空给他增加了3英寸的高度。所有的发卷都堆在衣领上面,那可不只是一个简单的鸭屁股,它是世上受流氓阿飞影响的所有鸭屁股发型的化身。他穿一双黑色的尖头长统靴,鞋帮上系着带。古巴式女鞋跟又给那小子增高了3英寸,使他的身高达到了体面的5英尺9英寸。腿上褪色的牛仔裤绷得很紧,从外面就数得清口袋里装了几枚硬币。牛仔裤把他小小的臀部绷成一个漂亮的蓝色雕塑,裤裆则像塞满了高尔夫球的鹿皮包。他穿一件西部式样的丝质衬衫,颜色是不太正宗的勃艮第葡萄酒色,上面装饰着黄色花边和仿蓝宝石钮扣。衬衫袖口的链扣看上去像磨光的骨头,垃圾虫后来发现那的确是骨头。那小子有两副链扣,一副用人的臼齿做成,另一副用道伯曼狗的门齿做成。虽然天很热,可他还在衬衫外面穿了一件黑色的骑摩托用的皮马甲,背部印着一只鹰。马甲用拉链拉着,链齿像钻石一样微微闪光。肩带和腰带上挂着三只野兔脚,一只白色,一只褐色,一只是明亮的绿色。那件皮马甲比衬衫更奇妙,涂着一层厚厚的油,自鸣得意地吱吱乱响。在鹰的上面,用白色丝线绣着三个字:那小子。被一大堆闪亮的头发和闪亮的摩托车马甲领子包围的脸正盯着垃圾虫,那是一张小小的、苍白的布娃娃脸,噘着两片厚厚的,但是毫无瑕疵的雕塑般的嘴唇,死灰色的眼睛,宽阔光滑的额头,丰满的两颊。
  臀部左右一边一把硕大的0.45口径手枪松松地垂在枪套外,两条枪带在扁平的腹部交叉着。
  “嗨,小子,你想说什么?”那小子喊。
  垃圾虫唯一能想起来说的就是:“我喜欢你的车。”
  他答对了,或许这是唯一正确的答案。5分钟后垃圾虫坐在双门小轿车的客座上,小轿车的时速大约达到了95英里。垃圾虫从伊利诺伊东部一直骑过来的自行车渐渐地变成了地平线上的一个小黑点儿。
  垃圾虫胆怯地提出,以这个速度行驶,要是路上遇到障碍,那小子可能会看不见(事实上他们已经遇到了几个障碍,那小子只是像障碍滑雪似的绕开,毫不理会固特异轮胎的尖锐抗议)。
  “嗨,小子,”那小子说,“我反应快,能及时应付。你信不信吗?”
  “相信,先生。”垃圾虫虚弱地答道,好像一个人刚刚用棍子捅了蛇洞。
  “我喜欢你,小子,”那小子用他古怪低沉的嗓音说。他的布娃娃眼越过桔黄色的萤光方向盘盯着微微闪光的路面。“从后座拿罐啤酒。”
  后座里的是可斯啤酒,摸起来热乎乎的。垃圾虫讨厌啤酒,但他拿过来一饮而尽并且赞美说真是好啤酒。
  “嗨,小子,”那小子说,“可斯啤酒是唯一的啤酒。我恨不得尿尿都尿可斯,你信不信这快乐的牛皮?”
  垃圾虫回答说他的确相信这快乐的牛皮。
  “他们叫我那小子。我家在路易斯安那州的什里夫波特。你知道吗?我这辆四脚兽每次参加南方的汽车大展都得奖。你信不信这快乐的牛皮?”
  垃圾虫回答说相信,又拿起一罐热乎乎的啤酒。
  “人家叫你什么,小子?”
  “垃圾虫。”
  “什么?”死布娃娃似的眼睛在垃圾虫的脸上可怕地停了一会儿。“你跟我开玩笑?没人敢跟那小子开玩笑,你最好相信这快乐的牛皮。”
  “我相信,”垃圾虫认真地说,“但人家确实是那么叫我的。因为我过去常常在垃圾箱和邮筒里放火。我烧掉过森普尔老太太的养老金支票,因为这事我曾经被送进少年感化院。我还烧掉了印第安那州保坦韦尔卫理公会的教堂。”
  “是吗?”那小子高兴地问,“小子,听起来你疯狂得像只茅坑里的耗子。很好,我喜欢疯狂的人。我自己也是个狂人。垃圾虫,嗯?我喜欢这名字。咱们真是天生的一对,令人讨厌的那小子和令人讨厌的垃圾虫,握手,垃圾虫。”
  那小子伸出手,垃圾虫尽可能迅速地握了一下他的手,好让他用两只手把着方向盘。小轿车飞一般拐过一个弯儿,突然发现一辆双轮拖车几乎堵住了整个高速路。垃圾虫用手遮着脸,做好了飞跃这个天外来物的准备,那小子却纹丝不动。这辆双门小轿车像只水臭虫一样,擦着高速路的左侧飞驰而过,被拖车的驾驶室刮掉了一层油漆。
  “成功了。”垃圾虫说,这时他发觉自己终于可以不带一丝颤抖地说话了。
  “嗨,小子,”那小子的一只布娃娃眼严肃地眨了一下,“别瞎扯,你听着。啤酒怎么样?真他妈的够味,对不对?刚才骑那辆小孩车的滋味不好受吧,这会儿心满意足了,不是吗?”
  “的确是的。”垃圾虫说,又喝了一大口热可斯。他虽然疯狂,但还不至于疯狂到在那小子开车的时候不赞同他的意见,在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地方。
  “好嘛,绕着他妈的灌木丛转,真没意思,”那小子说着,返身越过座位拿了罐啤酒,“我猜咱们的目的地是同一个地方。”
  “我想是的。”垃圾虫谨慎地说。
  “我打算到西部去,”那小子说,“我要到那儿抢占有利地位。你信不信这快乐的牛皮?”
  “相信。”
  “你梦见过穿着黑色飞行服的人,是吗?”
  “你指的是神父。”
  “我说什么,指的就是什么;指的是什么,我就说什么,”那小子断然说,“别瞎扯,你听着,他妈的你这个臭虫,那人穿着黑色飞行服,戴着风镜。像约翰·韦恩的电影《双雄》里的样子。风镜很大,所以你他妈的根本看不见他的脸。真他妈的见鬼,是不是?”
  “是的。”垃圾虫说,他又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啤酒,头开始嗡嗡作响。
  那小子手扶桔黄色的方向盘,弓起身子开始模仿战斗机大战中的那位飞行员。可以断定,那人曾经在《双雄》中大显身手。当他表演着翻斤斗、俯冲、转动炮筒的动作时,双门汽车吓人地从路的一边冲向另一边。
  “依……呀……嗬……碍…咚……听着,他妈的……12点有强盗出动-…把大炮转向他们,他妈的标尺……嗒……嗒嗒嗒!先生,我们把他们搞定了!全都搞定了……好极了!坐下,小伙子们,好极了!”
  当他进入这种幻想中的时候,他的脸上毫无表情;当他颠簸着窜到小路上又隆隆地驶回到大路上时,打了蜡的头发没有一丝变形。垃圾虫的心脏在胸膛里猛跳,皮肤上闪着汗水的光泽。他喝光了啤酒,憋不住想撒尿。
  “不过他没有恐吓我,”那小子说,好像先前的话题从没中断过,“他妈的没有。他是个冷酷的家伙,但是那小子从前对付过不少冷酷的家伙。我把他们关起来,镇压他们,正像老大说的那样。你信不信这快乐的牛皮?”
  “当然信。”垃圾虫应道。
  “你喜欢老大?”
  “当然。”垃圾虫答道,其实他根本不晓得那小子说的老大是何许人。
  “他妈的你最好喜欢老大。听着,你知道我的计划吗?”
  “去西部?”垃圾虫冒险地说,看起来还安全。
  那小子似乎很不耐烦,“我指的是到了那儿以后。以后。你知道我要干什么?”
  “不知道。干什么?”
  “我打算隐蔽一些时候,弄清形势。你喜不喜欢这个快乐的牛皮?”
  “当然。”垃圾虫说。
  “他妈的。别瞎扯,你他妈的听着。我只想搞清楚,搞清楚那个大人物是谁,然后……”
  那小子陷入了沉默,在他的桔黄色方向盘上思索着。
  “然后怎么样?”垃圾虫犹豫了一下问。
  “我要把他摆平,让他摸几回阎王鼻子。再把他流放到他妈的卡迪拉克大牧场上去放羊。你信不信?”
  “当然信。”
  “然后由我来接替他,”那小子自信地说,“我要剥光他的衣服,让他待在卡迪拉克大牧常你跟着我,垃圾虫,管你他妈的叫什么名字。咱们吃香的喝辣的,再不会没有猪肉和豆子,还要吃很多鸡。”
  双门小轿车隆隆地驶在高速路上,排气管喷出瑰丽的火焰。垃圾虫坐在客座上,腿上放着热乎乎的啤酒,头晕脑胀。
  8月5日将近黎明的时候,垃圾虫进入锡沃拉,人们还把它叫做维加斯。在最后的五英里中,他不知在什么地方把胶底帆布鞋弄丢了,现在,当他走下弯曲的坡道,他的脚步声听起来是这样的:噗啪,噗啪!像拍打漏气的轮胎。
  他几乎耗尽了力气,但是当他走在坡道上,看着堆积的几辆破车和一些被野鸟啄食殆尽的死人时,又不禁微微地感叹起来。他成功了。他已经到了锡沃拉。他遇到而且经受住了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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