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逼近 第60章

  仿佛有什么东西吹着口哨经过他身边。他低声啜泣着,举起双手,将三明治扔进垃圾里,头缩在脖子里。什么东西也没有,什么人也没有。去加里的印第安纳130公路,途中要经过奇利石油公司巨大的贮油罐。他低声啜泣一会儿后,又去捡起三明治,使劲拍拍面包上的灰尘,重又开始大口咀嚼起来。
  这是梦吗?那时他爸爸还活着,司法官在卫理公会教堂门口将他爸杀死,从此他只能独自一个人生活。
  “喂,垃圾虫,格里利司法官杀死你老爸就像杀一条疯狗似的,你知道吧,傻蛋?”他爸爸温德尔·埃尔贝特一直在奥图尔斯工作,据一些耸人听闻的传言,他有一支枪,他用枪杀了酒吧招待,然后回家,又杀了垃圾虫的两个哥哥和一个妹妹。噢,温德尔·埃尔贝是一个脾气暴躁的怪家伙,那天晚上前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很怪,保坦韦尔镇的所有人都喋喋不休地这么说。他本来还要杀垃圾虫的母亲萨莉·埃尔贝特,可是萨莉抱着5岁的唐纳德(后来叫作垃圾虫)尖叫着逃了出来。他们在前面跑,他在后面开枪,子弹嗖嗖地落在公路上。待手枪射出最后一发子弹时手枪爆炸了,(手枪是温德尔从一个黑鬼那儿买的,黑鬼在芝加哥州街租有一个柜台)飞出来的碎片擦破了他的脸,他尖叫着拍掉手中的碎片,仍在街上追着,鲜血从双眼流出。就在他刚到卫理公会教堂门口时,格里利司法官坐在保坦韦尔唯一的警车里,命令他站着别动,放下枪。温德尔·埃尔贝特指着作案用的枪的残骸,并没指着司法官,但司法官要么没注意那支枪已破裂,要么故意装不知道,但无论怎样,结局都一样,他用双管猎枪给了温德尔·埃尔贝特两枪。
  嘿,垃圾虫,下次你要烧什么了?
  他四处寻找那个大喊的人听起来是卡利·耶茨或者是和他一起流浪的一个小家伙卡尔,不再是一个小家伙,那就是他自己。
  也许现在他还是埃尔贝特而不是垃圾虫,就像卡利·耶茨现在就是卡利·耶茨一样,那个在小镇经销克莱斯勒海鸟车的汽车商,现在卡利·耶茨消失了,每个人都消失了。
  他从擦洗店的墙边起来,沿着130号公路往小镇西北走了1英里多路。小镇就像铁路图表上的模型一样小巧精致,离油罐只有半英里远。他一只手拿着工具箱,另一只手拿着一罐5加仑汽油。
  噢,太糟了!
  温德尔·埃尔贝特死后,萨莉·埃尔贝特在保坦韦尔的咖啡馆找了份工作,幸存下来的小孩唐纳德·默温·埃尔贝特在二年级时,开始在垃圾箱里玩火。
  留神,姑娘们,垃圾虫来了,他会烧你们的裙子!
  咦,一个疯子!
  到三年级,大人们才发现是谁在经常放火,司法官专门来找他。好心的老格里利司法官,他想不出来为什么会在卫理公会教堂前杀死他父亲,而且后来成了他的继父。
  嘿,傻蛋,你的后爸怎么会杀你父亲?
  我不知道,怎么样?
  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是垃圾虫,上帝会帮你的!
  哎……!
  他这时正站在砾石铺的汽车人口登记处,由于提着工具箱和汽油,双肩酸疼。门上挂着“奇利石油有限公司,所有参观者均须办理登记手续!谢谢!”
  停车场上有几辆汽车。垃圾虫绕过汽车,走近大门,大门微开着,他过去拉开大门。里面有一条狭长的楼梯盘旋着通向近处一个油罐的顶部,楼梯底部挂着一根链子,链子上摆动着一块招牌。招牌上写着“严禁入內!油站关闭。”他跨过链子,爬上楼梯。
  他母亲和格里利司法官结婚是不对的。他上四年级时开始在邮箱点火,那年他烧掉森普尔老太太退休金支票,他又被抓住了。萨莉·埃尔贝特·格里利有一次歇斯底里发作,因为她的新丈夫提出要把这男孩送到特雷·霍特那里去。
  (你以为他疯了!一个10岁的男孩怎么会疯的呢?你是否想杀掉他!你杀了他父亲,现在又想杀他!)
  格里利只能把这男孩带到学校主管那儿,因为他也不能把一个10岁的小家伙送到青少年教养院去,除非想与新婚的妻子离婚。
  爬呀爬呀,双脚踩在楼梯钢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他能感到这声音传下楼去,没有人往这扔石头。露天停车场的汽车看起来像玩具考杰狗似的。风声呼呼地在他耳边轻轻吹着,远处有一只小鸟在鸣叫,远处茂密的树木和广阔的田野笼罩在一片梦幻般的晨雾中。当他踩着螺旋形钢梯上去时,他高兴地微笑着。
  他走到油罐圆形的平面上,他觉得自己已经站在世界屋脊上,如果他够得上,真想抓一把蓝天上的云朵。他放下汽油罐和工具箱。极目远眺,在这儿实际上已能看见加里,因为现在各工厂的烟囱已不再冒烟,视野很宽。芝加哥像海市蜃楼一样若隐若现,遥远的北方有一道微弱的蓝光,那里可能是密执安湖。温馨的空气,使他联想起在明亮的厨房里平静地吃着早餐。
  他放下汽油,拿起工具箱走向油泵,凭着直觉操作机器,尽管没什么认识的但也没什么可思考的,他只是简单地用眼扫视了一番,双手就在油泵上迅速地动了起来。
  喂,垃圾虫,你为什么要烧掉教堂?你为什么烧掉学校?
  五年级时,他在塞德利附近小镇的一套无人居住的房子里玩了一次火,这套房子烧成灰烬,他的继父格里利司法官想把他关起禁闭。
  (为什么?要是不下雨,我们镇一半都会被烧掉,这放火狂兔崽子真他妈的该死!)
  格里利一定要萨莉把唐纳德送到特雷·霍特那地方去接受试验。萨莉说,如果他对她唯一的宝贝孩子动手,她就离开他,但格里利不听萨莉警告,自作决断,就这样,垃圾虫离开了保坦韦尔一段时间——两年,他母亲当年就与司法官离了婚,选民们罢免了司法官,格里利结束司法官生涯,到加里的一条自动流水线当工人。萨莉每周去探望垃圾虫,每次总要痛哭一番。
  垃圾虫低声咬牙切齿地说:“给你点颜色瞧瞧,王八蛋。”然后鬼鬼祟祟地环顾四周是否有人在听他发的毒誓。当然没人,他在奇利石油1号贮存罐顶上,除他以外,再也没有什么人,除非有鬼。他的上面,只有大朵的白云在飘动。
  油泵里开始往外喷射汽油,口径足有2英尺多,软管还在不停地往油罐里灌着,灌满了无铅汽油后,流出来的油像一道闪闪发亮的喷泉。垃圾虫往回退了几步,眼睛闪烁着兴奋的神情,他扔下手中的扳手和斧子。
  他不需要自己带来的汽油了。他捡起那罐汽油,大喊一声“投弹完毕!”就将它扔了出去。他极有兴致地看着罐子落在楼梯上,反弹了几下,转了几圈,终于落在了地上,罐子喷出琥珀色的汽油。
  他转回到溢出汽油的管子旁,看着那一坑闪闪发光的汽油。他从贴胸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看了一眼,心里一阵兴奋和激动。火柴盒正面是一个广告气球,气球上写着“如果在芝加哥拉萨尔通信学校上学,你将受到很好的教育。”
  我站在一颗炸弹上。
  他想。他闭上眼睛,恐惧而又恍惚,全身感到了以前那种冷淡的刺激。
  哎,垃圾虫,他妈的,你真是个放火狂!
  他13岁时,特雷·霍特把他放了回来,尽管他们并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治愈,但特雷·霍特说,他好了。他们需要他住的床位,好让其他几个小疯子再呆两年。垃圾虫回家了。他在学校做课堂作业似乎抓不住要点,总是不会做。在特雷·霍特那儿,他们给他电击治疗,当他回到保坦韦尔时,他想不起以往的事情,学习时一大半要点都记不住,参加考试时最多能得60分,或40分甚至更低。
  尽管,已有一段时间他没玩火,至少有那么一段时间,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杀父亲的司法官消失了,他在加里的工厂安装车灯。他母亲后来在保坦韦尔咖啡馆工作,一切都很好。当然,奇利石油公司的那些白色的油罐,在他想象中经常会乘着火焰腾空而起。他经常想奇利石油公司的油罐会怎样升上去的,三声单独的爆炸声,声音大得足以使的耳膜裂成碎片,三团火(儿子,父亲还有可怕的杀父亲的司法官)的光线强得足以刺瞎眼睛。熊熊大火将会没日没夜地燃烧几个月?或者也许根本不会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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