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光 第二十三章 走出黑暗(2)

  “沿着这条路往回走。”班恩告诉他们那些卵的故事。“我踩死了一百多个。我想我把它们都干掉了。”
  “但愿如此,”理奇听起来好多了,“放下我吧,老大。我还能走……水声大了吗?”
  “是的。”比尔说。3个人在黑暗中拉着手。“你的头怎么样?”
  “疼死了。我摔倒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比尔给他们讲述了所有他还记得的细节。
  “它死了,”理奇惊叹不已,“你肯定吗,比尔?”
  “肯定,”比尔说,“这、次我绝对有把、握。”
  “谢天谢地,”理奇松了口气,“扶我一把,比尔,我想吐。”
  比尔扶着他,等他恢复了一会儿,他们继续往前走。脚下不时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是被班恩踩成碎片的卵壳,他想着,不由得打个寒战。不过知道他们没走错路令他感到很欣慰。尽管如此他还是很庆幸自己没有亲眼看到那些尸体。
  “贝弗莉!”班恩高声叫道。“贝弗莉!”
  “在这儿——”
  她的声音很微弱,几乎淹没在哗哗的流水声里。他们在黑暗中向前摸索着,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来辨别方向。
  当他们终于走到她的身边的时候,比尔问她还有没有剩下的火柴。她把半盒火柴塞进他的手里。他点燃一根火柴,每个人的脸看起来都很可怕——班恩搀着理奇。理奇浑身瘫软地站在那里,右边的太阳穴还在流血。贝弗莉让艾迪枕在自己的腿上。他回过头,看见奥德拉倒在冰凉的石头地面上,四肢伸展,头歪向一边。蛛网在她身上融化了。
  火柴烧到他的手指。他扔掉火柴,奔过去。黑暗中绊在她的身体上,几乎趴在地上。“奥德拉!奥德拉,你能听、听、听见我。
  我吗?”
  他扶起奥德拉,拨开她的头发,把手指贴在她的脖子上。她还有脉搏:很慢,但是很沉稳。她还活着,但是却没有任何反应。天啊,他知道情况比那还要糟糕。她是紧张症患者。
  “比尔,我不喜欢那水声,”班恩说,“我想我们应该设法走出去。”
  “没有艾迪我们怎么走出去?”理奇低声说。
  “我们能行,”贝弗莉说,“比尔,班恩说得对。我们必须走出去。”
  “我要带上她。”
  “当然。但是我们应该现在就走。”
  “往哪儿走?”
  “你知道,”贝弗莉轻声说,“你杀了它。你应该知道,比尔。”
  他抱起奥德拉,走到他们身边。把她抱在怀里的感觉令人忧虑、恐惧。她像一个会呼吸的蜡像。
  “往哪儿走,比尔?”
  “我不、不、不——”
  (你知道,你杀了它,你应该知道)
  “哦,跟、跟我来,”比尔说,“看看我们能不能找到出路。贝弗莉,拿、拿、着这个。”他把火柴递给她。
  “艾迪怎么办?”她问道。“我们应该带他一起走。”
  “我、我们怎么能、能呢?”比尔问道。“那……贝弗莉,这个地、方快、要塌了。”
  “我们应该把他背出去,伙计,”理奇说,“来,班恩。”
  他们把艾迪扶起来,夹在中间。贝弗莉点燃一根火柴,把他们带到那个小小的门前。比尔抱着奥德拉,钻过那扇小门。理奇和班恩带着艾迪。
  “放下他吧,”贝弗莉说,“他可以留在这里。”
  “这里太黑了,”理奇的声音哽住了,“你们知道……这里太黑了。艾茨……他……”
  “不,没关系,”班恩说,“也许他应该留在这里。我想也许是。”
  他们把艾迪放在地上。理奇吻吻艾迪的脸颊,茫然地看着班恩。“你肯定吗?”
  “是的。走吧,理奇。”
  理奇站起来,转身面对那扇门。“滚你妈的蛋!”他突然大喊一声,使劲端了一脚。门砰地锁上了。
  “干嘛那样?”贝弗莉问道。
  “不知道。”理奇回答道。但是他心里清楚是为了什么。就在贝弗莉手中的火柴就要熄灭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眼。
  “比尔——门上的那个标志?”
  “怎么了?”比尔喘着粗气。
  理奇说:“没了。”
  5
  连接成人馆和儿童馆的那道玻璃长廊突然发生爆炸,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冲天飞起的玻璃碎渣呼啸着飞过图书馆四周的绿地。幸好当天图书馆闭馆,不然的话,这样猛烈的爆炸肯定会造成严重伤亡。令少年班恩如此着迷的那道玻璃长廊再也没有被修复。德里的损失如此惨重,所以让这两座图书馆各自独立,互不相连似乎是情理之中的事。事实就是这样:玻璃长廊无缘无故发生爆炸,但是没有人员伤亡(这真是不幸中的万幸。那天早晨的暴风雨过后,至少有67人死亡,320多人受伤),后来再也没有被修复。
  6
  “等等,”比尔喘着粗气,“让我喘口气……休息一下。”
  “我来帮你背她。”理奇这已经是说第二遍了。他们已经把艾迪留在蜘蛛的地穴时。
  这事谁都不愿再提。但是艾迪已经死了,而奥德拉还活着——至少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是这样。
  “我还能行。”比尔气喘吁吁地说。
  “放屁。你要把自己累出心脏病。让我来帮你,比尔。”
  “你的头——头怎么样了?”
  “还疼。”理奇说。“别打岔。”比尔很不情愿地让理奇背着奥德拉。奥德拉个子很高,正常体理有140磅。但是因为最近拍片的需要,她一直在节食,减掉了20磅。尽管如此,在黑暗中背着她磕磕绊绊地走上几百米(也许一千米,谁知道呢),120磅感觉就像200磅重。
  “谢、谢谢,伙、伙、伙计,”他说。
  “别客气了。下一个轮到你,干草堆。”
  “哔哔,理奇。”班恩又在嘘他,比尔笑了。那笑容看上去很疲倦,转瞬即逝,但是总比没有要好。
  “往哪儿走,比尔?”贝弗莉问道。“水声好像更大了。我可不想淹死在这里。”
  “一直往前,再往左拐。”比尔答道。“我们最好走快点。”
  在比尔的指点下,他们左拐右拐又走了半个小时。水声更响了,好像周围都环绕着水流的轰鸣,在黑暗中造成可怕的立体声效果。比尔手摸着渗着水滴的砖头,转过一个弯。突然水灌进鞋子里。水流虽浅,但是很急。
  “把奥德拉给我。”他对气喘吁吁的班恩说。“现在往上游走。”
  班恩小心地把奥德拉还给他,比尔把奥德拉扛在肩上。“还有火柴吗,贝弗莉?”
  “不多了。可能就剩几根了。比尔……你知道你在往哪儿走吗?”
  “我想我知、知、知道,”他说,“来吧。”
  他们跟着他转过弯。水流在比尔的脚踝上溅起水花,没过小腿,升到大腿那么深。水流的轰鸣听起来就像低音大鼓,那条管道在微微震动着。那是,比尔觉得水流变得更加湍急,走不过去了。
  但是就在这时他们经过了一个泻水口。虽然水位越来越深,但是水流稍微乎稳了一些。这——我看见水从泻水口流出来了!看见了!
  “嗨——嗨——嗨!”他高兴地叫起来。“你、你、你们能看见周围的东、东西吗?”
  “15分钟前就开始变得越来越亮了!”贝弗莉在后面高声回答。
  “我们在哪里,比尔?你知道吗?”
  我想我知道,这话几乎要说出来了。“不!走吧!”
  他原来以为他们正向地下运河走去。但是这里有光,光,当然城市地下的那段运河里不会有光。但是这里的光越来越亮。
  比尔扛着奥德拉遇到了难题。不是水流的问题——水流已经变得平缓了。是水深。过不了多久我就得让她漂在水上了,他心里想。他看见班恩和贝弗莉就在他的左右;理奇跟在班恩后面。现在行走更加困难了。管道底部堆积了许多碎石——感觉像是砖。前面有个像沉船一样的东西露出水面。
  班恩泡在冷水中,打着冷战,挣扎着朝那东西走过去。一个香烟盒漂在他的脸上。他拨开烟盒,抓住那个伸出水面的东西。眼睛里露出喜悦的神色。好像是一块大招牌。看见上面印着的字母AL,下面的FUT几个字母,他顿时明白了。
  “比尔!理奇!贝弗莉!”他惊喜得大笑起来。
  “是什么,班恩?”贝弗莉大声问道。
  班恩双手用力举起那块招牌。现在他们都能看到了:阿拉丁。
  下面印着的一行字是:回到未来。
  “是阿拉丁剧院门前的遗蓬,”理奇说,“怎么——”
  “街道塌方了。”比尔打断他。他睁大眼睛,看着头顶的管道。
  前面的光线更亮。
  “怎么了,比尔?”
  “发生了什么事?”
  “比尔?比尔?怎么——”
  “都是这些下水道!”比尔激动地说。“都是这些老下水道!又发洪水了!我想这次——”
  他步履艰难地往前走,把奥德拉高高地举在头顶。班恩、贝弗莉和理奇落在后面。5分钟之后,比尔抬起头,看到一片蓝天。
  现在几乎无法行走了——管道底部到处都是石块,随时都可能扭断脚腕。水深已经达到他们的腋下。
  水流平缓了,比尔想。但是如果我们早到这里两个小时,甚至一个小时,我们就都没命了。
  “这儿他妈的怎么了,比尔?”理奇问。他站在比尔的左边,吃惊地看着头顶管道上的裂缝——其实那根本不是管道,比尔想。是梅恩大街。至少曾经是。
  “我想德里中心的大部分地方现在都被卷进了运河,被肯塔斯基河水冲走了。很快就会冲进佩诺布斯科河,流进大西洋了。能帮我抬着奥德拉吗,理奇?我觉得我不——”
  “当然,”理奇说。“当然,比尔。没问题。”
  他从比尔手里接过奥德拉。亮光下,比尔更加清楚地看到了奥德拉——粘在额头、脸颊上的脏东西掩盖了她那苍白的脸色。她还睁着大大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却对周围的一切一无所知。湿淋淋的头发垂在脑后。她看上去就像商店里卖的充气娃娃,只是她还有一些微弱的气息……那也许只是因为上了发条而已。
  “我们怎么从这里爬上去?”他问理奇。
  “让班恩把你抬上去,你能把贝弗莉拉上去,你们两个可以把你妻子换上去。班思可以把我抬上去,我们再把班恩拉上去。”
  “哔哔,理奇。”
  “哔哔,笨蛋比尔。”
  比尔感到已经疲乏到了极点。他的眼睛接触到贝弗莉的目光,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她冲着他轻轻地点点头,比尔笑了。
  “来,推我一把,班、班、班恩?”
  班恩看上去也是精疲力尽的样子。他点点头,使劲搓了搓脸。
  “我想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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