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30回 沈兰劫寨陷全军 牛进迎街惩大恶(3)

  再说梅太守接得樊武瑞、沈兰两处败兵入城,知王昭中箭身死,又没了千余人马,心下忧闷,与众将商议。樊武瑞道:“小将初交锋,那两个贼渐渐输了,后来冲出一员少年贼将,其实武艺出众,勇力绝轮,被他刺中左臂,幸喜伤浅不妨。誓擒此贼,以报一戟之仇”沈兰道:“久闻老将军英名盖世,今反被鼠辈所欺,如之奈何?”樊武瑞道:“胜败兵家之常,固不足道。目下贼兵大胜,其志必骄,决无准备。我这里选精兵数千,待夜静径劫大寨,出其不意,决然取胜,贼党可擒。”梅先春、沈兰齐道:“老将军深谙孙吴,此计大妙!”当晚选精锐军士五千,饱食严妆,人衔枚,马勒口,樊武瑞、袁良臣为先锋,沈兰、邓晖为后应,悄悄开南门进发。有诗为证:
  老将偷营胆如斗,人尽衔枚马勒口。
  平欺孺子不知兵,强中更有强中手!
  到得杜伏威寨前,已是半夜。樊武瑞听得更传三鼓,指麾军士呐喊杀入寨中,却是空寨!樊武瑞叫苦不迭,急教退军。众心慌乱,望后便退,只听得寨后炮声响处,震动山岳。忽然狂风骤起,霹雳交加,四下伏兵尽起,火把齐明:东南常泰杀来,西南缪一麟杀来,东北曹汝丰杀来,西北黄松杀来。四下喊声,如翻江搅海,惊得樊武瑞、袁良臣心胆皆落,不顾军土,放马先逃。后面军马被杜伏威冲作两截,中抢着箭者,不计其数,降者千余人。常泰四将紧紧追赶着樊武瑞、袁良臣。沈兰、邓晖领兵正来接应,只听得前军大喊,炮声震天,已知中计。二人慌忙拨转马,麾军速退,后面追兵已近。樊武瑞随着沈兰一同奔走,将近城边,只隔里余,又听得后边连珠炮响。沈兰笑道:“贼兵施放号炮,虚张声势,惊我等也。今已近城,不必心慌。”樊武瑞道:“且奔入城,再作区处。”二人商议间,只见东北上火把齐明,喊声大振,冲出一彪人马,势不可当。沈兰等大惊,拼命冲突而走。背后一员少年将,手挺方天戟,大叫:“不要走了沈通判!”这里袁良臣、邓晖二将,舍命护卫沈兰奔到城边,仗得梅太守领兵开城接应。沈兰人马刚入得城,薛举军马已到,仓猝闭门不迭,被薛举一骑马一枝戟,当先抢入城里。袁良臣、邓晖并牙将一齐向前来挡,薛举大喝一声,将邓晖一戟刺于马下,其余惊散。梅太守见势大难敌,单骑逃走,袁良臣只保得沈兰逃命。
  薛举引军大进,后边常泰诸将陆续杀到,杜伏威大队人马如潮涌杀来,将朔州府据住,四下放火杀人,喊声不绝。杜伏威、薛举各带数百军士。围住牛进、周乾两家宅子。杜伏威杀入牛进府中,不分良贱老幼,尽行屠戮。单剩得牛进一人,反剪绑了,先着人监锁在狱,用心看守,然后抄札家私,把他粮食尽解入府,放起火来。牛进房屋顷刻化为灰烬。
  再说薛举杀入周乾府中,遇人便杀,只不见了周乾。拿住一个丫鬟,说:“昨日早上出去未回。”薛举问道:“何处去了?”丫鬟道:“我是偿债的,来得四五日,那晓得他出没所在。”薛举收住宝剑,叫军士背他出外,饶了性命。其余不分男女,尽皆杀了,鸡犬不留。把细软财物,装载起解,也放火将住宅烧毁了。此时天色黎明,查讷军亦到,鸣金收军。杜伏威令遍处张挂榜文,有人擒获梅知府、沈通判、樊武瑞投献者,赏银三千贯。生擒周乾投献者,赏银五百两。将首级来献者,赏银三百两。其余将士,尽皆赦宥不究。有诗为证:
  堪笑牛周二贼臣,胸藏矛戟起奸心。
  一朝天理还相报,财散人亡化作尘。
  再说梅先春弃府撇妻,单马逃命。出了北门,骤马加鞭,如飞而走。行数十里,忽然遇见沈兰、袁良臣,三人掩面而哭。沈兰道:“如今失陷城池。两家老小不知下落,这事怎了?”梅先春道:“早知如此,只依足下坚守,不致今日之苦。反被樊武瑞害了,侍勇劫寨,堕贼奸计。我与你上不能保封疆,下不能全妻子,进退无路,不如一死。”沈兰道:“堂尊差矣!大丈夫为国忘家,岂因家室被害,即欲自经于沟读?目今南安府刺史班公智勇足备,且城池坚固,人强马壮,不如投之借兵报仇,以复朔州,有何不可!”梅先春从之,三人径到南安府来叫门。城上见说是朔州刺史,即忙通报。班僖开门迎接入城,相见毕,梅先春哭诉其事。班僖道:“学生见贵郡被贼围困甚急,故令樊将军领兵前来救援;不期反中贼人奸计,失陷城池,害了宝眷。今无别说,须作速传檄诸近州郡,借兵救援;急急写表申奏朝廷,发军征剿。我和你招募勇士,聚集乡兵,躁练将士。待诸处兵会,并力杀贼,务取城池,以复列公之仇,此为上策,二公不必忧心。”梅先春、沈兰拜谢。正说间,管门军士报樊将军回府。班僖迎入惊问:“将军何以得还?”樊武瑞请罪道:“失却朔州,小将之罪也。昨晚劫寨,误中奸计,城门东北冲出一队人马,势不可当。小将谅不能胜,只得走回,再作商议。”班僖道:“今彼起兵讨贼报仇,樊将军还肯向前否?”樊武瑞道:“小将愿决一死战,以雪前忿。不擒贼首,誓死沙场!”班僖大喜,商议起兵。
  话分两头,再说杜伏威占住朔州府城,取府库钱粮,一半收入公用,一半散给百姓。将梅太守、沈通判家眷,安顿在府衙不许一人擅入。出榜安民,设宴庆贺。席间谈及牛进为恶之事,杜伏威大怒道:“几忘了要紧大事!”叫狱内取出牛进来,裸衣赤体跪于堂下。杜伏威指着大骂道:“老剥皮!日读圣贤之书,心存狼虎之毒。汝既位至公卿,不思辅国爱民,一味贪财好色,剥民脂膏,食人脑髓,虽碎尸万段,不足以雪万民之怨!我且问你:那林澹然长老与你有甚冤仇,苦苦逼他逃窜,无立锥之地?那杜都督老爷和汝有何仇隙,可怜害得他人亡家破,含冤莫伸。也有今日拿住的日子!”牛进叩头道:“老朽自知所为过分,虽死亦可矣。但追拿林和尚与抄札杜都督两桩事,皆是钟守净那秃驴唆哄朝廷。以致如此。非关老朽作孽。便是放债一节,将本觅利,岂是贪财?妾媵虽多,皆因乏嗣,亦非好色。生平或有些不公不法的小事,今已灭门绝后,是以报之。老朽年过八旬,无用之物,乞将军怜悯,赦宥一喘。自今以后,改恶迁善,学做好人便了。”杜伏威笑道:“这花嘴老贼奴,到了此际,兀自巧语花言,说得自己身上干干净净,一些事都没了。”叫左右掌嘴行刑。军校齐喝一声,将牛进提住头发,打了一二十个巴掌。杜伏威怒气不息,喝左右扯下去,先打五十闷棍。军校吆喝一声,捶发倒拖下堂,打不上数棍。牛进年老,熬不得疼痛,一时晕死。杜伏威喝教喷醒来。军校提起头来喷水,渐渐苏醒。复令行杖。有诗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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