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真逸史 第26回 山径逃踪锄秃恶 黄河访故阻官兵(2)

  杜伏威大怒,持刀正要砍这两个和尚,朱俭上前道:“爷爷且慢动手。一刀一个,他却死得便宜。将这两个落地狱的狗秃,我且教他慢慢受用些疼痛方好。”令胜金姐和妇人站远些。和尚见势头不好,哀求饶命。朱俭道:“你不要叫,老爷亲自伏侍你。”将两个剥了下服,扳转身来,仰面朝天,寻些干草及枯死的树柯,将和尚的坐褥儿割碎,取出棉花,夹草带枝,扎缚在和尚上。来福笑道:“原来这两个小秃驴怕冷,这般日色,还紧紧的护这一身棉絮,头上又戴个棉搭儿。”众人道:“体要取笑,且看朱大哥做作。”只见朱俭身边取一块火石,敲出火种,将硫黄淬着。那乱草树枝与棉花,且是枯燥易着,一步步烧到上来。两个和尚十分疼痛,喊叫连天,欲要挣扎,被绳索捆缚。众好汉又把棍棒两边拄定,动弹不得。原来人的皮肉是有油的,见火愈着,况有那些引火之物,直烧得皮焦肉烂,臭气熏蒸。两秃驴熬疼不过,连声哀告,只求早死。杜伏威拍手大笑道:“闻你这小和尚坐化,特地替你下火。”又烧了半个时辰,看看气绝,不能动了。朱俭教众人动手,刀斧齐下,砍为肉泥。可怜凶狠游僧,因色化为野兔!
  杜伏威领了一行人,和那妇人同过岭来。走到午牌时分,远远见烟光透起,乃是一村人家,约有三四十家。那妇人指道:“前面正是我家了。”朱俭道:“你们且慢行,待我先去探看你家还是如何。”说罢,三两步跑到村口,只见闹丛丛围着数十人,在那里大惊小怪的叫嚷。立住听时,一个后生跌脚哭道:“天呀,不知怎地被那秃厮骗去了!”有的道:“和尚是色中饿鬼,见你浑家有些姿色,毕竟拐骗去了。”有的道:“朱兄,你常不在家,想是大嫂和那和尚有情,勾搭上了,通同走脱。”有的道:“朱大嫂是老实的人,决无此事!作速四下寻觅,或者还走不远哩。”三三两两,议论不定。朱俭分开众人问道:“你们为甚事,在此喧嚷?”内中一个答道:“客官,你自行路,莫管这闲事。”朱俭笑道:“便与我说说,我在下专一抱不平,与人出力,或者管得这事,也未可知,何必遮盖?”又一个道:“客官,一桩古怪之事,门不开,户不开,房中不见了红绣鞋。就是敞地朱兄,五更出门,往城里赎药。他的浑家,被一个打坐和尚骗去了。房中金银首饰,细软东西,盗得一空,故此烦恼,又不知上南落北,来踪去迹,那里去寻觅?”朱俭笑道:“原来如此。只要重出赏钱,朱兄浑家,在我身上包还他,不须惨切。”众人喧哄道:“这客官倒来取笑!你既应承,必要下落。”朱俭道:“拐骗之事,报信不实者,即为通同,岂可妄说?”将手向北指道:“那来的可是你浑家么?”朱庆和众人回头一看,远远见程氏来了。朱庆喜从天降,慌忙跑向前,扶了谭家到门首,问道:“怎么你被那秃驴骗将去了,又如何与客人们同回?”程氏将捉去奸滢,幸逢这伙客人救了性命,烧死和尚情由,哭诉一遍。朱庆忙向杜伏威、朱俭倒身下拜,便欲款留一行人酒饭。杜伏威把那金银包裹还了朱庆,辞道:“我等是要赶路程买货的,恐耽搁误了日子,不必酒饭。但有一事相托,乞莫推故。”指着胜金姐道:“这是我的族中姐姐,因丈夫在宜川县为客身故,今随我便道,同往奔丧。奈因娇怯多病,不能前进,意欲寄居尊府,留此丫环相伴。待我一到宜川,即在车儿来接,那时并酬谢礼。”朱庆道:“若不是官人恩赐,朱某怎能够人财两得!今令姐路途不便,舍下尽可安身。常羹菜饭,不嫌轻慢便好,怎讲这酬谢的话!”杜伏威甚喜,将带来细软财帛,交割与胜金姐收管,附耳低言,说了几句要紧关旨的话,别了朱庆夫妻,即和来福等一行人,匆匆趱路去了。朱庆因款留不住,心下怏怏不已,满村人尽皆感激。程氏接引胜金姐到家内,洒扫一间静室,安顿二人,早晚殷勤相待,不必细说。
  且说杜伏威和朱俭沿途笑说:“遇此一桩奇事,那和尚与这妇人无缘,撞着我等,打散了风流阵。”互相谈笑,不觉又走过了数十里路,天色已晚,分投饭店安歇。次日又同趱路,一连行了数日,看看将近宜川。杜伏威问:“此去尚有多少路程?”朱俭道:“前面已近黄河渡口。”杜伏威道:“我先渡过寨里去见缪公端,你领众人就在这里候那两路来的弟兄,取齐渡河进寨,不可有误!”朱俭道:“小人理会得,爷爷先去,众人一到,即来参谒。”朱俭与一行人,四散各寻觅饭店安身。
  杜伏威单身行到黄河渡边,并无一舟来往,心下焦燥,只得脱了衣服,泳过河去。看官听说:伏威自小是泳水惯的,又有法术,所以这广阔黄河,不一时泳过对岸。到得山边,只见遍地尸骸,满场血肉,无一只船来接应,比前大是不同。杜伏威心内疑怪,且上了岸,穿衣望前面进行。至土墙边,栅门紧闭,寂无人声。杜伏威高声叫道:“栅内有人么?”叫声未绝,栅里一声梆子响,弩箭炮石乱射出来。杜伏威吃了一惊,忙叫:“不要放箭!我是杜爷,特来拜谒大王,快开栅门!”守栅喽-上前细看了,认得是杜伏威,即忙开门放入。杜伏威问道:“紧闭栅门,坡上尽堆尸骸,却是何故?”喽-道:“爷爷,说不得。缪大王身被重伤,卧床不起。爷爷来得正好,见了便知端的。”杜伏威忙赶进关,奔入寨中。合寨喽-,尽皆欢喜,急入帐中通报。缪公端令接入卧榻前相见。杜伏威随入房内,举目看时,有《北寄生草》为证。但见:
  凄惨惨愁添绪,急煎煎火燎眉。浑身疲软精神淬,喘吁吁难统貔貅
  队,气昏沉怎把官军退?咭冬冬怕听鼙鼓振边关,扑簌簌-不住英雄
  泪!
  缪公端卧于床上,声吟道:“贤弟,你缘何许多时方来?”杜伏威道:“从容细禀衷曲。大哥为何如此狼狈,端的因着甚来?”缪公端请杜伏威坐于床榻之上,嗟叹道:“自贤弟别后,不及数日,报湖上有一只官船经过。小喽-说是鹿阝州知州周陛,为官贪酷,百姓受其毒害,任满朝觐,满载而归。当下我闻报,即传令头目率领喽-,将周陛一家老幼尽皆杀了,取其金银归寨。船上有逃得性命的,飞报本州,转申延州府。叵耐那太守蒋励发军数千,驾舟围逼水寨。见阵数次,胜负未分。近日又添了一个勇将,是镇守高奴城军官俞福,前来助战,身躯雄伟,使开山钺斧,勇不可当。我与他厮杀,连输三阵,身中数箭,卧不能起。喽-被他杀伤了一半,寨子破在旦夕。幸得蒋太守身发重疾,暂收军马回去。算他不日必要复来,我正在此无计可施,喜贤弟到来,吾无忧矣!就请贤弟为山寨之主,督理军务。”杜伏威道:“大哥不须忧怖,且自调理贵体。那厮来时,小弟先试一阵,另有良计破之。”缪公端道:“贤弟作主,有何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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