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 第98章

  “苏珊·戴尔,你说话象个着了魔的人似的。我不听你这套。既然你是我的女儿,就得由我来照管。你在想些什么?你在看些什么书?这里边一定有什么文章。我决不丢下你跑掉,你得跟我一块儿去。我抚养了你这么多年,你总会考虑到我的情感。你怎么可以站在这儿这样跟我辩驳呢?”
  “辩驳,妈妈,”苏珊昂然地问。“我并没有辩驳。我只是不去。我有我不去的理由;我不去,就是这样!您要去,您自己去。”
  戴尔太太盯视着苏珊的眼睛,第一次看到了一丝真正反抗的光芒。怎么会这样的?她女儿为什么这样坚决——突然这么顽强、这么无情?恐惧、愤怒、惊骇一时交织在她的情绪里。
  “你说的理由是什么?”母亲问。“你有什么理由?”
  “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苏珊安静地说,把种种理由压缩成一个理由。
  “好吧,是什么,请说?”
  苏珊在自己心里迅速而有点儿模糊地斟酌了一下。她原希望能够用一个较长的哲学性讨论,把母亲引进一个在道德上与理论上无法退避的境地,这样她就不得不允许她的要求了。从这一次和上一次的谈话里,她认识到母亲心里根本就没有一种合理的安排,好把她也包括在自己的理论范围里。她可能赞成世界上所有的理论与结论,可是一结合到苏珊身上,她就搞不通了。所以现在,唯一可以采取的办法不是反抗就是私奔。苏珊不愿意私奔,因为她已经成年了,可以料理自己的事情,而且她还有钱。她的智力一点儿不比她母亲差。实际上,根据苏珊最近的经验和感觉,她母亲的态度似乎是软弱无力的。母亲对人生哪有她知道得多呢?她们俩都在这世界上,而苏珊觉得自己更为坚强——是两人中比较健全的一个。为什么现在不就告诉她,反抗她呢?自己会打赢的,一定会赢的。她可以支配她母亲;现在,正是这样做的时候了。
  “因为我要呆在我爱的那个人身边,”她终于镇静地自动说了出来。
  戴尔太太的手本来高举起来在做手势,这会儿竟然不自觉地、无力地垂到了身旁。她的嘴微微张着,两眼睁得很大,惊奇、痛苦、半痴半呆地望着。
  “你爱的那个人,苏珊?”她问,象条船一样,被风完全吹离了停泊地,正在无边无际的大海上漂浮。“他是谁呢?”
  “威特拉先生,妈妈——尤金。我爱他,他也爱我。别这样瞪眼望着,妈妈。威特拉太太也知道。她肯让我们一块儿同居。我们互相爱着。我要呆在这儿,好跟他接近。他需要我。”
  “尤金·威特拉!”她母亲喊着,几乎透不过气来,眼睛里露出惊恐的神情,紧张的两手吓得发冷。“你爱尤金·威特拉?一个结了婚的人!他也爱你!你是在跟我讲话吗?尤金·威特拉!!你爱他!我真不相信。我精神错乱了。苏珊·戴尔,别站在这儿!别这样望着我!你是在告诉我,你的母亲吗?告诉我没有这回事!在你没有把我急疯以前,快告诉我没有这回事!哦,天啊,我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我做了什么呀?哪个都不爱,偏爱上尤金·威特拉!哦,天啊,哦,天啊,哦,天啊!”
  “您干吗要这样,妈妈?”苏珊镇静地说。她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激烈,这么歇斯底里,她只料到会有和这近似的场面,所以多少有点儿准备。她是被一种自私的爱情激发、冲动和控制住了——这种爱情使她本人泰然自若,而把世界和一切规律都置诸度外。其实,苏珊并不知道自己在做点儿什么。她认为自己的情人十全十美,这种感觉加上他们恋爱的绮丽,使她心醉神迷。她心里没有实际的事实,满是夏天的美景,凉风的感觉,天空、阳光和月光的灿烂。倚在尤金的怀抱里,他的嘴唇凑在她的嘴上面,这比世界上随便什么都有意义。“我爱他。当然我爱他。这有什么值得这么大惊小怪的?”
  “大惊小怪?你是不是疯了?哦,我的可怜的、亲爱的小姑娘!我的苏珊!哦,那个坏蛋!那个流氓!上我家里来向你求爱,我最宝贝的孩子!怎么叫你明白呢?我怎么能希望你明白呢?哦,苏珊!为了我,看在老天爷面上,别说吧!别再作声了!别再对我提这个荒唐事了!哦,天啊!哦,天啊!!哦,天啊!!!我会活着看到这种事!我的孩子!我的苏珊!我的可爱的、美丽的苏珊!我要不能阻止这件事,那我就死掉!
  我就死掉!我就死掉!”
  苏珊瞪眼望着母亲,真被她自己在母亲心中引起的激烈情绪吓住了,她那动人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眉毛扬得很高,嘴唇可爱地张着。她本身简直就是一幅极其古雅的美人画,端正安详,泰然自若,前额跟大理石一样光滑,嘴唇弯弯的,好象除了欢乐之外就从没有过别的情绪似的。她的神气很古怪,有点儿感到好笑,可是一点儿也不傲慢,这使她比任何时候都更为动人。
  “怎么啦,妈妈!您还以为我是孩子,是吗?我对您说的都是实话。我爱尤金。他爱我。等到一切能够悄悄地安排好以后,我们立刻就同居。我打算这么做,不过我要告诉您,因为我不愿意偷偷摸摸地这么做。我希望您不要老把我看作小孩子,妈妈。我知道我做的是什么事。我已经花了不少时间把它想好了。”
  “想好了!”戴尔太太暗自思量着。“等到一切安排好以后,就跟他同居!她是在说不举行婚礼就跟一个男人同居吗?跟一个已经结了婚的男人!这孩子完全疯了吗?她脑子中了什么毒。准中了什么毒。这不是我的苏珊——我的可爱的、动人的宝贝苏珊。”
  她高声向苏珊喊道:
  “你是在说要跟这个,这个,哦,我都不敢说出他的姓名来啦。要是我不把这件事搞清楚,我就死掉;不举行婚礼,他也不离婚,就一块儿同居?我不能相信我是醒着。我不能!我不能!”
  “是这样,”苏珊回答。“我们都安排好了。威特拉太太也知道。她已经答应了。要是您要我呆在这儿,妈妈,我希望您也答应。”
  “我也答应!老天爷在上!我还活着吗?这是我的女儿在跟我讲话吗?我是跟你呆在这房间里吗?哦,”她顿了一下,嘴张得很大。“假使这件事不是悲惨得可怕,我真要笑了。我会的!我会变得歇斯底里的!我的脑子象个车轮似的在转着。苏珊·戴尔,你神经错乱了。你疯了,神经错乱得发傻了。要是你不安静下来,停止说这套吓人的废话,我就要把你锁起来。我要叫人来诊断一下你的神经是否健全。这是一个母亲所听到的最狂妄、最可怕、最不可想象的事。想想看,我抚养了你十八年漫长的日子,把你抱在怀里,喂你奶吃,现在你竟然站在这儿,告诉我你不经许可也要去跟一个男人同居,他已经有一位贤惠、忠实的妻子跟他住在一块儿。这是我一生中所听到的最骇人的事,这简直不能叫人相信。你不可以这么做。要是你这么做,你简直就能飞上天了。我要杀死他!我要杀死你!我宁可看见你这会儿死在我的脚边,也不愿意想一想你竟然会站在那儿对我说这种话。这绝对不成!绝对不成!我先把你毒死。我什么都做得出,就是不让你再见这个人。如果他敢再跨进我这门,我见面就杀死他。我爱你,我认为你是个极好的姑娘,可是这件事绝对不成的。你敢再来劝说我。我要把你杀死,我告诉你。我情愿看见你死。竟然有这样的事!哦,那个畜生!那个流氓!那个没有良心的狗杂种!我对他那么客气,他竟敢上我家里来做出这种事。等着瞧吧!他有地位,有名望。我要把他撵出纽约去。我要毁掉他。我要使他不能在社会上露面。等着瞧吧!”
  她咬牙切齿,脸色苍白,两手紧紧攥着,浑身上下有一种强烈、凶悍的美,就象一只露齿的雌老虎。她的眼睛冷酷无情,闪闪烁烁。苏珊从没想到母亲会气成这个模样。
  “怎么啦,妈妈,”她镇静地说,依然无动于衷,“您这样说,仿佛我一辈子都得受您支配似的。我想您是要使我不敢照着我的意思去做。我就敢去做,妈妈。我的一生是我的,不是您的。您吓唬不了我。我已经打定主意怎样来处理这件事了;我要这样做的。您拦不了我。您最好还是别试。我现在要是不做,迟些时还是要做的。我爱尤金。我要跟他同居。要是您不答应,我就走开,不过我要跟他同居,所以您最好还是停下,别想来吓唬我,因为您不会成功的。”
  “吓唬你!吓唬你!苏珊·戴尔,你完全不知道你在讲点儿什么,也不知道我打算做点儿什么。要是有一点点风声——你打算做的事有一点点风声传到外面去,你就会被社会永远瞧不起。你知道不知道,你在世界上就会一个朋友也没有——所有你现在认识的朋友在街上看见你的时候,都会走过街去回避你。要是你自己没有钱,你连在一个普通的店铺里找个活干都办不到。要跟他同居?你还是直截了当在我的看管下死在我怀里好。我太爱你了,不得不杀死你。我自己也宁可跟你一块儿死。你不准再见那个人了,一次都不准。要是他敢到这儿来露面,我就杀死他。我说过了,不是玩话。现在要是你敢不听我的,我就立刻行动起来。”
  苏珊只是笑笑。“瞧您怎么说话,妈妈。您真叫我好笑。”
  戴尔太太睁大眼睛望着。
  “哦,苏珊!苏珊!”她突然喊着,“在来得及的时候,在我还没有开始憎恶你,你还没有伤透了我的心之前,上我怀里来,对我说你后悔了——说那一切全都过去了——说那一切全都是一场肮脏、黑暗、可恨的恶梦。哦,我的苏珊!我的苏珊!”
  “不,妈妈,不。别走近我,别碰我,”苏珊说着往后退去。“您根本不知道您在讲点儿什么,我是什么样的人,或是我要做点儿什么。您不了解我,您从来就不了解我,妈妈。您一向用一种优越的态度对待我,仿佛您知道得很多而我太不懂事。事实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这是不对的。我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知道我在做的是什么事。我爱威特拉先生;我要跟他同居。威特拉太太明白。她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您也会了解的。我不管人家认为怎样。我不管社会上的朋友们会做点儿什么。我的一生不是由他们来决定的。他们反正都狭窄、自私到了极点。爱情跟那可不同。您不了解我。我爱尤金,他要获得我,我要获得他。如果您想破坏我们的一生,您当然可以试试,不过那不会有什么不同的。我反正总要得到他。我们最好现在还是不谈吧。”
  “不谈?不谈?真的,我还没有开始谈呢。我只是在定一定神罢了。你简直是在发疯。这件事绝对不成。你只是一个我没有能充分注意着的可怜的、受了骗、迷了路的姑娘。只要我活着,今后我就要对你负起责任来。你需要我。哦,你多么需要我。可怜的小苏珊!”
  “哦,别说了,妈妈!别这样歇斯底里,”苏珊插嘴说。
  “我要打电话给科尔法克斯先生。我要打电话给温菲尔德先生。我要请他们把他撤职。我要在报纸上揭露他。这个流氓,这个坏蛋;这个强盗!哦,我怎么会活着来见到这样的日子,我怎么会活着来见到这样的日子!”
  “对的,妈妈,”苏珊不耐烦地说。“讲下去吧。您只是在空口说白话,您知道;我知道您是在这样。您不能把我改变过来。空讲不能改变我。我觉得这样胡说太傻了。您干吗不静下来?我们有话可以好好说,用不着乱嚷嚷。”
  戴尔太太把两手放在太阳穴上。她的脑子好象在旋转。
  “现在不管,”她说。“暂且不管。我得有时间想想。不过你所想的这件事是绝对不成的。绝对不成。哦!哦!”——她啜泣着转身朝着窗户。
  苏珊只是瞪眼望着。人们的情感是一件多么奇怪的东西啊——他们对品德的情感。她的母亲现在在流泪,而她偏认为惹起她母亲哭泣的事正是她最需要、最喜欢、最合意的。这些日子,生活的确迅速地在她眼前展现开来。她真的这么爱尤金吗?是的,是的,是的,的确是的。一千个是的。这在她不是流泪的情绪,而是一种极受欢迎的、胜过一切的大欢乐。
  第十四章
  这场争吵一直延续下去,直到那天晚上一点、两点、三点;又从第二天早上五点、六点、七点争到中午,再到晚上;然后延续到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这是一场可怕的,令人焦灼、痛心、伤神的烦恼;戴尔太太的体重迅速地减轻。她的面色苍白,两眼也显得憔悴。她非常害怕,不知所措,被迫想尽办法来抑制苏珊的反抗和突然发展得可怕的意志。谁做梦也想不到这个文静、随和、沉默的姑娘行动起来竟会这样积极、自信,这样不屈不挠。她就象突然由流质体变成了铁石一样。她是一个铁打的人,是一个铁石心肠的姑娘,什么都不能感动她——她母亲的眼泪,她母亲提出的社会排斥、最后的毁灭、她跟尤金的物质与精神上的毁灭、报章上的揭露、疯人院的禁闭等等威胁,都打不动她。苏珊注意了母亲很长一段时期,她认为她就爱随便高谈阔论,有时候还夸大其词,可是她说的都是空话。她不信母亲真有勇气会把她监禁在疯人院里,或是揭发尤金(那对她自己也是不利的),更甭谈毒死她或是杀死她了。她母亲爱她。短时期内,她会这样可怕地发怒,过后就会让步的。苏珊的计划是要把她磨垮,自己站稳脚跟,等到母亲筋疲力尽,支持不下去时为止。然后,她再替尤金说些好话,用辩论和吹嘘终于把母亲渐渐扭转过来。尤金也可以参加她们的家庭会议。他和苏珊可以当着母亲把这件事彻底讨论一下。他们大概可以私底下约好在有些意见上表示不一致,不过她要得到尤金,尤金也要得到她。哦,那个欢乐的结局多么美妙啊。现在已经多么接近了,只要再勇敢地战斗一下,就可以到手了。她要战斗的,斗到她母亲支持不住为止——然后,哦,尤金,尤金!
  戴尔太太并不象苏珊想象的那么容易给制服。她虽然那么憔悴和疲乏,离开屈服的程度还很远呢。有一次,在争论最激烈的时候,母女俩竟然动起手来:苏珊决定打电话把尤金找来,协助解决这场争端。戴尔太太一定不让她去。家里的用人都在外面听着,虽然起初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几乎全直觉地知道她们正极其激烈地争吵着。苏珊决定要上书房去,电话就装在那儿。戴尔太太用背抵着门,企图拦住她。苏珊用力想把门拉开。戴尔太太不顾一切地把苏珊的手拉脱,这很费劲儿,因为苏珊那么强壮。
  “真丢脸,”她说,“真丢脸!要妈妈跟你打架。哦,多么下贱——”她一面还挣扎着。最后,她不自觉地淌下了愤怒、歇斯底里的泪水。苏珊到底感动了。很明显,这在母亲是太痛心了。她一边的头发完全挣散开——袖子也扯破了。
  “哦,天啊!天啊!”戴尔太太终于坐到一张椅子上,一面喘气,一面辛酸地哽咽着。“我从此抬不起头来了。我从此抬不起头来了。”
  苏珊有点儿悲伤地望着她。“对不起,妈妈,”她说,“不过都是您自己惹出来的。我现在也用不着打电话给他,他会打电话来,那时候我再去接,这全是您要按照您的方式管束我的结果。您不肯承认我已经是大人,跟您一样。我有我的一生。我要怎样过,就怎样过。您终究不能阻止我的。您现在还是停止跟我争执吧。我不想跟您吵,我也不想多辩驳,可是我是个大人了,妈妈。您干吗不讲道理?干吗不让我把我的见解说给您听呢?两个人彼此相爱是有权利住在一块儿的。
  这不关任何人的事。”
  “不关任何人的事!不关任何人的事!”她母亲恶声地说。
  “简直胡说八道。简直是生了相思病所说的痴话。要是你认识到生活,认识到世界是怎么组成的,你会笑话你自己。十年以后,甚至一年以后,你就看得出你现在想做的事是个多么可怕的错误。那时候,你就会简直不相信自己怎么能做出现在所做的事,或者讲出现在所讲的话了。不关任何人的事!哦,老天啊!你心里怎么会一点儿想不到你要做的这件事性质多么荒唐、愚笨和轻率呢?”
  “但是我爱他,妈妈,”苏珊说。
  “爱!爱!你嘴里说爱,”母亲伤心地、歇斯底里地说。
  “你知道爱到底是什么?你想,他打算这样跑来把你从美好的家庭里、从高尚的社会环境里拉走,毁掉你的一生,永远使你陷在泥坑里,你的一生,我的一生,以及你兄弟姐妹的一生,这是爱你吗?他知道什么爱?你又知道什么?替爱德尔、琳勒特、金罗埃想想。你完全不顾他们吗?你对我,对他们的爱上哪儿去了呢?哦,我一直怕金罗埃听到这件事。他会跑去杀死他的。我知道他会的。我不能阻止他。哦,这个耻辱、这件丑事、这场灾难会把我们全拉扯进去的。你没有良心吗,苏珊?没有心肝吗?”
  苏珊镇静地瞪眼朝前望着。她想起金罗埃,稍许有点儿害怕。他可能会杀死尤金——她不敢说——他是很勇敢的。可是只要她母亲不把事情闹翻,根本用不着什么杀害,揭露,或是激动。她怎么做法,对于她母亲、金罗埃,或是任何人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她不能照着自己的意思做呢?好歹全在她身上。她愿意冒这个险。她看不出有什么坏处。
  有一次,她把她的想法告诉了母亲,可是她母亲激动地要求她面对事实。“你知道,象你要把自己变成的这种坏女人有多少?你要认识多少这种女人?你以为一个正常的社会里有多少这种人?你要从威特拉太太的立场上看一看。你愿意处在她的地位上吗?你做了我,愿意处在我的地位上吗?假定你是威特拉太太,威特拉太太是你,那怎么样?”
  “我就让他去,”苏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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